面包车在土路上颠簸，扬起的尘土像一团黄雾，久久不散。车厢里，副导演李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汗水混着灰尘，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印子。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狼狈的队员们，一个个蔫头耷脑，显然是被这鬼天气和烂路折磨得不轻。
“李导，还有多久啊？”一个年轻的摄像助理有气无力地问，声音因为颠簸而有些发颤。
李明透过布满灰尘的前挡风玻璃，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路。路，其实也算不上路，更像是被人和牲口踩出来的土道，坑坑洼洼，勉强能容一辆车通过。他叹了口气，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疲惫：“快了，导航显示，前面不远就到那个叫什么石头村的地方了。”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这次《悠然山居》节目组选址云梦山，总导演王刚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一个既有原始风貌，又能体现“悠然”意境的地方。先遣队出来快三天了，转遍了云梦山外围的几个乡镇，始终没找到合适的。这石头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面包车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碾过了什么大石头，车里的人都跟着东倒西歪。李明下意识地抓紧了头顶的扶手，稳住身形。他能感觉到队员们情绪的低落，这种低落像会传染的病毒，在密闭的车厢里悄悄蔓延。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大家再坚持一下，等找到了地方，我请大家吃顿好的，正宗的农家菜！”
回应他的是几声敷衍的嗯啊声。李明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远处的云梦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起伏，山峰隐没在缥缈的云雾之中，透着一股神秘而原始的气息。这景象确实壮美，但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终于，在又一次几乎让人五脏六腑都移位的颠簸后，面包车缓缓停了下来。司机老张熄了火，长出了一口气：“李导，到了，这就是石头村了。”
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某种不知名野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队员们陆续下车，伸展着僵硬的身体，好奇又带着几分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偏僻的小村落。
村子不大，稀稀拉拉几十户人家的样子，大多是些低矮的土坯房，有些墙体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村口几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零散地坐着几个老人和孩子，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几只土狗在村道上悠闲地溜达，偶尔对着他们吠叫两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李明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笑容，朝着村口一个正在自家门前石坪上晒谷子的老农走去。那老农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制的耙子，慢条斯理地翻动着地上的谷子，对李明等人的到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老乡，您好，打扰一下。”李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些。
老农停下手里的活计，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李明一番。他的眼神很浑浊，像是蒙了一层雾，但李明却感觉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
“啥事？”老农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他从腰间的烟荷包里摸出旱烟叶，慢悠悠地卷了一支，又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呛人的烟雾。
李明被烟雾呛得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老乡，我们是电视台的，想来这边拍个节目。想向您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风景好、地势开阔平坦的地方？最好是能上山，视野好一点的。”
老农嘬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他那双复杂的眼睛在李明和后面几个队员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地抬起夹着旱烟的手，指向村后那片云雾缭绕的山顶，声音依旧沙哑而缓慢：“山顶？那儿啊叫‘云顶仙宫’。”
“云顶仙宫？”李明眼睛一亮，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噱头。他追问道：“那上面有人住吗？路好不好走？”
老农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莫测：“住着个怪老头。脾气古怪得很，几十年都没见下来过了，也不让生人靠近。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去招惹的好。”他顿了顿，眼神似乎更加深邃了些，“那山上邪乎得很，以前也有不信邪的想上去，结果呢？哼，不是迷了路就是撞了邪，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听我一句劝，别去，免得冲撞了山神爷，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老农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明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上。队员们听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畏惧和犹豫。一个年轻的女编导小声嘀咕道：“李导，听着怪吓人的，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是啊李导，这老大爷不像是在开玩笑。”另一个队员也附和道。
李明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云顶仙宫”听起来确实诱人，但“怪老头”、“冲撞山神”这些字眼，也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身处这样原始闭塞的环境，听着当地老人如此郑重其事的警告，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
他再次看向那云雾缭绕的山顶，心中好奇与忌惮交织。如果真如老农所说，那地方恐怕是去不成了。但如果只是老人家夸大其词，那“云顶仙宫”这个名字，以及那个所谓的“怪老头”，无疑会给节目带来巨大的看点。
李明沉吟了片刻，对老农道了声谢：“谢谢您了，老乡，我们知道了。”
他转身回到队员们中间，压低声音说道：“情况你们也听到了。这事儿我得马上向王导汇报，看他怎么决定。大家先在村子附近转转，注意安全，别走远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