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暴雨的潮湿扑面而来，林若曦的高跟鞋在重症监护室（ICU）走廊敲出凌乱的鼓点。
蓝白条纹病号服下，父亲枯槁的手背上连着二十八条监测线缆，她隔着玻璃数那些跳动的光点，仿佛在数童年时父亲教她折的纸星星。
“原发性心肌纤维化。”
主治医师的金属框眼镜倒映着监护仪绿光，
“林小姐应该记得，三年前令尊在您婚礼上突发胸痛……”
珍珠项链突然勒紧喉间，林若曦攥住冰凉的窗台。
那场世纪婚礼的直播镜头里，父亲摔碎香槟杯时，向煜琛正捏着她戴婚戒的手在媒体前表演亲吻。
此刻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她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唇上残留的玫瑰色唇膏——与昨夜被向煜琛扯断的飘带是同样的勃艮第红。
“只要按时进行细胞活化治疗。”
医生的话将她拽回现实，
“您父亲床头那台德国进口的医疗舱……”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防火门突然弹开，陈助理抱着平板电脑冲来，西装下摆还沾着车库蓝玫瑰的夜露。
林若曦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股价K线，忽然在某个数据节点停顿。
王经理煽动罢工的邮件群发记录里，赫然混着李总旗下制药公司的IP地址。
她将珍珠项链第三颗珠子转开半圈，微型芯片在掌心泛着冷光：
“把三号样本库的神经毒素分析报告，同步给所有中层以上员工的智能终端。”
雨滴在玻璃幕墙上织成流动的网，她望着楼下停车场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司机正将第十七个永生花礼盒搬进电梯，蓝丝绒包装上印着向氏集团特有的鎏金火漆——正是三年前他们定制婚书时用的那枚印章。
深夜的陪护病房弥漫着苦橙花精油的香气，林若曦突然在医疗舱运转的嗡鸣中惊醒。
父亲枕边新换的铃兰插花里，藏着张泛黄的烘焙纸，她展开时抖落几粒干枯的迷迭香——那是她二十岁手写生日宴菜单时，向煜琛非要添在奶油蘑菇汤旁的配料。
平板电脑突然亮起紧急通讯提示，陈助理的虚拟影像浮现在消毒柜的金属表面：
“王经理在负二层仓库纵火，但消防系统提前启动了。”
画面切换成监控录像，戴着夜视镜的纵火者手腕上，隐约可见李总情人专属的蝴蝶纹身。
林若曦扯开真丝睡袍腰带扎起长发，珍珠项链在锁骨间晃出冷光。
当她推开安全通道铁门时，整栋楼的应急照明应声而亮，墙缝里渗出的水雾在地面映出流动的银河——那是她半年前要求升级的智能安防系统的识别光纹。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若曦正倚着天台栏杆看员工陆续刷卡进门。
风卷起她米色风衣的下摆，露出内侧口袋边缘的蓝玫瑰花瓣。
楼下旋转门突然折射出炫目的光斑，她眯起眼睛，看到李总的加长轿车正缓缓驶过街角，车顶卫星天线不断调整着接收角度。
医疗舱发出治疗结束的提示音，她转身时踢到个雕花锡罐。
罐身还带着地下车库的凉意，打开是冒着热气的桂花酒酿圆子——瓷勺柄上刻着向氏实验室的标志，与她当年中毒抢救时用的注射器标记一模一样。
林若曦舀起半勺颤巍巍的糯米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玻璃幕墙映出来人左手缠绕的新纱布，渗出的血迹在晨光中宛如缠绕的红丝线。
她盯着对方西装口袋露出的半截邀请函，烫金字体正是她离婚那天扔进碎纸机的字体库模板。
消毒柜投射的蓝光在李总镜片上晕开涟漪，他摩挲着鳄鱼皮手包的铂金锁扣，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面裂着蛛网纹。
“林小姐不觉得医疗舱的冷凝管太吵吗？”
他抬手挡住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斑驳光影里，那只纹着蓝闪蝶的手腕正微微颤抖。
林若曦将桂花酒酿的瓷勺轻叩在锡罐边缘，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台踱步的灰斑鸠。
她望着飞鸟掠过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那里正循环播放着林氏企业股价飙升的新闻。
“李总亲自试药的勇气，倒比三年前在股东会上慷慨陈词时更甚。”
李总脖颈处的青筋突然暴起，又迅速被两声干笑掩盖。
他打开手包的动作过于急促，洒落的名片里混着半板吃剩的抗焦虑药。
“城南新建的生物制药园区……”
他指尖在虚拟投影地图上划出扭曲的弧线，
“听说向氏集团的冷链运输系统最近升级了氮气循环装置？”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漏跳两拍，林若曦瞥见父亲睫毛在氧气面罩下的颤动。
她伸手调整呼吸机导管时，腕间沉香木珠串滑过李总的手背，对方触电般缩回的手指碰翻了插着铃兰的玻璃瓶。
“合作可以。”
她接住滚落的烘焙纸，泛黄的纸面显露出几道新增的折痕，
“但我要贵司在东南亚的七条天然乳胶生产线。”
浸透苦橙花精油的棉签在她指间翻转，轻轻点在投影地图某处，
“作为交换，向氏实验室最新研发的神经修复酶……”
李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西装内袋掉出的哮喘吸入器滚到医疗舱底部。
他弯腰时后颈露出新鲜的针灸痕迹，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朱砂色小点还在渗血。
林若曦用鞋尖将吸入器踢回他面前，米色羊皮底沾着的蓝玫瑰汁液在地砖拖出妖冶的痕。
“明早十点法务部对接。”
她按下呼叫铃，看着护士推门而入，
“记得带上您那位会做蝴蝶标本的私人助理。”
李总踉跄起身时，监护仪屏幕正好跳转到脑神经活跃度分析图，某个区域的红光与他耳尖充血的颜色惊人相似。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向煜琛的定制西装肩头洇着深色水痕。
车载香薰飘出雪松与广藿香交织的气息，却盖不住他袖口沾染的消毒水味。
“后座有你落下的会议记录本。”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真皮包裹的接缝处，“第37页用金箔笔标注的内容……”
林若曦凝视着后视镜里不断后退的梧桐树，忽然伸手按下车窗。
带着青草腥气的风灌进来，卷走她发间残留的铃兰花香。
“你翻过我书房第三层抽屉。”
她将会议本扉页夹着的干枯迷迭香举到眼前，
“这种意大利品种的迷迭香，只在我们的婚宴甜品台上出现过。”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让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仪表盘投射的星空顶在向煜琛侧脸流转。
“三年前你中毒昏迷时……”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在急救室外捡到了沾着奶油的迷迭香叶。”
突然亮起的红灯将他眼底血丝照得分明，
“王经理的侄子在向氏实验室做过药剂师。”
林若曦的指甲深深陷入会议本皮质封面，压出月牙状凹痕。
街角面包店飘来的焦糖香气里，恍惚又看见婚礼蛋糕上融化的勃艮第红玫瑰。
“明天让陈助理把三号样本库的监控记录送过来。”
她解开安全带时的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车载AI，温柔的女声开始播报今日的紫外线指数。
向煜琛突然抓住她腕骨，沉香木珠硌在两人皮肤之间。
“地下车库那十七个永生花礼盒……”
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烫伤膏包装，
“每个都藏着当年婚宴菜单的复原食谱。”
电梯门开合的叮咚声从远处传来，混着他沙哑的尾音，
“你爱吃的桂花酒酿圆子，其实是我母亲……”
顶楼总裁办的智能玻璃忽然切换成磨砂模式，林若曦望着投影在墙面的股权变动曲线，指尖在金箔笔标注处停顿。
陈助理的全息影像从电子相框里浮现：
“王经理要求启用紧急仲裁条款。”
他背后的虚拟背景是正在冒烟的三号样本库，
“但他不知道您今早签发的董事会特别决议案已经生效。”
向煜琛解下领带缠住她手腕被珠串磨红的皮肤，动作熟练得像在包扎实验室里受伤的实验兔。
“李总车里的卫星定位装置……”
他呼吸扫过她耳后淡去的玫瑰胎记，
“接收频率和上周袭击我们冷链车的无人机完全一致。”
月光从智能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林若曦摊开的合作协议上切开银色裂痕。
她忽然轻笑出声，将向煜琛的领带尾端系成蝴蝶结：
“明天让法务部在补充条款里加上纳米追踪剂成分公开协议。”
保险柜旋转密码锁的咔嗒声里，藏着当年婚戒内圈激光刻录的摩斯密码。
当晨光再次染红医疗舱的金属外壳，林若曦抚摸着父亲逐渐恢复血色的手背。
窗外传来蓝闪蝶撞击防弹玻璃的细微声响，她取下珍珠项链放进紫外线消毒柜，第三颗珠子表面的镀层在光照下显露出微型追踪器的轮廓。
电梯井传来熟悉的古龙水气息时，她正将最后一口桂花酒酿送入口中。
瓷勺柄上的LOGO倒映着向煜琛手中的牛皮纸袋，袋口露出的蓝玫瑰花瓣边缘，隐约可见激光打印的分子结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