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雷铁面拨弄茶叶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青的身影,眼神冰冷刺骨。“放肆!”
然而,李青却夷然不惧,反而身子向前靠了靠,几乎要贴到桌案前。
“弟子只是实话实说。”
雷铁面冷哼一声:“你以为污蔑本座,就能让你脱罪?”
“洞府里那些所谓的‘宝贝’,并无多少有价值之物,不过是一些残篇断简。你若想以此作为辩解的筹码,大可不必。
李青闻言,突然嗤笑出声。“没有价值?破烂?”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似是怜悯,又似是嘲弄。
“雷殿主啊雷殿主,您眼中的破烂,在我李青看来,却是价值连城的瑰宝。”
“我只恨当时自己修为低微,实力不济,护不住那些真正的传承,否则,又岂会轮到你们这些……嗯,不识货的白眼狼去糟蹋?”
“白眼狼”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又极清晰。
雷铁面的眉头皱了一下。
李青话锋一转,脸上的嘲弄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其实,我今日费这么多口舌,跟您掰扯这些,并非我的本意。”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我告诉你,雷殿主,我是真的知道,谁,才是那个潜伏在天雷宗的内奸。你想不想知道?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还请殿主……再走近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雷铁面端坐如山,纹丝不动。
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李青那故作神秘的姿态,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掀动一下。
“啧,殿主大人真是好定力。也罢,既然殿主不想听这个足以震动宗门的天大秘密,那弟子……”话说到一半,他声音又是一低。“……还是决定要说。这内奸嘛,其实说来也简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压低了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雷铁面耳中。“就是您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执法殿未来的顶梁柱——刘欣,刘师兄。”
眼下,刘欣确实是李青告密的最佳人选。桃仙还活着的事情,那是他压箱底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泄露分毫。至于朱邪……李青嘴角微微抽搐。提她?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不等雷铁面查证,自己就得先被朱邪那伙人灭口。刘俊那小子身上更是麻烦,契约丹、天魔魅体,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真要捅出去,自己也得脱层皮。
胡烈师兄?那家伙神神秘秘的,看着就不像好人,八成和朱邪是一丘之貉,点了他,怕是会引火烧身。
还有那个刚刚金丹的小丫头唐倩茜。虽然李青她与朱邪有些联系。但万一人家姑娘真的只是天真烂漫,对那些小虫子、小野兽什么的有着异于常人的特殊癖好呢?
总不能因为人家爱好独特,就凭空污人清白吧?这要是闹个大乌龙,他李青估计也不好受,就算不是乌龙,朱邪一系列的人,李青都不想碰。思来想去,也只有刘欣这个“青年才俊”最适合拉出来顶缸。
一来,刘欣与李青毫无瓜葛。二来,点出刘欣,对雷铁面这位殿主的冲击力,绝对是最大的。
毕竟,被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背叛,那种滋味,啧啧。
果然,当“刘欣”二字落下的瞬间,雷铁面那一直从容拨弄茶叶的动作,终于有了刹那的停滞。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笔直地射向李青。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威压,而是多一丝细微波澜。
他眉头蹙了一下,刘欣,是他看着长大的。是执法殿上下公认的后起之秀,宗门未来的中流砥柱。刘欣是内奸?他的未来一片光明,他有何动机要背叛宗门?
“据本座所知,你与刘欣平日并无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私怨。你凭什么如此笃定就是他?还是说,你以为随便攀扯一个执法殿的弟子,就能让你自己洗脱嫌疑,蒙混过关?”
“李青,”雷铁面一字一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污蔑同门,尤其是污蔑执法殿寄予厚望的弟子,此乃重罪,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李青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
“殿主大人,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您堂堂执法殿殿主,先前不也凭空怀疑,就想定我的罪吗?如今我指认内奸,怎么就成了信口雌黄?莫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脸上笑容不改,语气却变得理直气壮。“而且,我告诉您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您若问我是如何得知的……”
李青故意顿了顿,欣赏着雷铁面逐渐阴沉的脸色,才慢悠悠地开口。“不怕殿主大人笑话,还是那位托梦的老神仙。老神仙说了,我李青命中该有此一劫,需得助宗门揪出内奸,方能化险为夷。老神仙甚至还预言了,说某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压根就不会相信我的金玉良言,反而会以为我在胡闹。”
李青目光扫过雷铁面,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果然被老神仙说中了。”他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我还当殿主大人您是火眼金睛,明辨是非呢。谁曾想……竟是连好坏都分不清,把乌龟王八认作宝贝的糊涂蛋。”
“又是那个荒诞不经的梦!”雷铁面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上次那个所谓的宝藏洞府,这小子便是用的这套说辞!说什么梦境指引,他看李青分明是对那洞府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不知偷偷摸摸去过多少次了!如今,竟然又拿这套鬼话来指控刘欣!一个炼气一层的小小弟子,蝼蚁般的存在,竟敢三番五次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甚至用如此粗鄙之语辱及他本人!他执掌执法殿多年,何曾受过这等顶撞与羞辱!尤其是“乌龟王八”四个字,简直是在指着鼻子骂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明!他死死盯着李青,那眼神几乎要将李青生吞活剥。
“李青!”雷铁面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寒刺骨。“本座看你是活腻了!污蔑同门,顶撞上座,单凭这两条,本座今日便能将你当场格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实招来!你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又有何图谋!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执法殿最严酷的刑罚!”
雷铁面杀气凛然,李青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口,仿佛真被吓到了。“殿主大人息怒,息怒啊。”他脸上那点“惊吓”瞬间散去,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瞧您这话说的,格杀?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您老的雷霆手段。”“再说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宗门好,为了殿主您分忧解难嘛。”
李青眼珠一转,话锋也跟着一转。“您先别急着否定我这不着调的胡话。殿主大人,您仔细琢磨琢磨。我和那位刘欣师兄,平日里那是井水不犯河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我一个炼气一层的小弟子,他是您身边的红人,执法殿未来的顶梁柱。我好端端地,没有任何恩怨,犯得着去攀扯他吗?这要是没点真凭实据,纯属我脑子进水了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李青摊了摊手,一脸“我很无辜,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的表情。“您再想想,宗门上下,有名有姓的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为什么偏偏就挑中了他刘欣?难道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说我闲得蛋疼,就想给执法殿添点堵?”他顿了顿,看着雷铁面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继续道:“殿主大人,您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道理,您肯定比我清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话糙理不糙。我这人吧,胆子是小了点,运气也差了点,老是被那不靠谱的老神仙托梦。可万一呢?万一这次,老神仙他又说准了呢?”
李青向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味道。“殿主大人,您想啊,我连刘欣是您助手这事儿,都是老神仙在梦里告诉我的。不然我一个刚入门多久的小弟子,哪知道这些个弯弯绕绕?我怎么就知道,他刘欣是您看重的人呢?”
雷铁面眼神中的寒意似乎凝滞了一瞬。确实,李青一个底层弟子,如何能准确知晓刘欣在他心中的分量,以及刘欣的具体身份?
李青见状,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点作用。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
“殿主大人,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被老神仙选中的倒霉蛋。实在不行,您就把我跟那位刘欣师兄,一并请到执法殿的大牢里去。一人一间,也别亏待了人家青年才俊,好吃好喝先伺候着。您就关我们几天,暗中查访一番。若是几天之后,查明刘欣师兄清清白白,是我李青信口雌黄,胡说八道。那不用您动手,我自裁谢罪,绝无二话。”
李青拍着胸脯,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准备为“真相”献身的样子。“可若是……万一查出了点什么呢?殿主大人,您想想,这买卖,您不亏啊。最多就是浪费几天牢饭,外加看我这张不怎么顺眼的脸几天。可要是真揪出个内奸,还是您身边的心腹,那对宗门,对您,可是大功一件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青眨了眨眼,那模样,像极了街边推销狗皮膏药的小贩,就差拍着雷铁面的肩膀说“老哥,信我准没错”了。
“审审看嘛,殿主大人。审问又不代表直接定罪,只是核实一下情况,您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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