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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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回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也就是外宇宙了。

祂凭空问句芒说,“现在,你应该也能看到我们了吧?”

“嗯,现在可以了。”

这让吴回颇有成就感,祂扶起吴铭说:“走吧,请你喝酒。”

“句芒呢?”

“祂没来,怕你神经兮兮的,再出什么岔子,特意让我过来找你。”吴回搀着吴铭,“走吧,找个地方喝两杯、放松一下,也祛祛寒。”

“放开我,吴回你放开我!”吴铭挣扎着,北向而望,口中叫着:“我得上路了,前面好像是个渡口,正好渡我过江。”

“别了,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腿脚吧。”

不知道吴铭哪根神经触动,突然吟诵道:“渡江来、百年机会,从前未有。”

吴回知道出处,便笑着接茬道:“是英雄、尽为公奔走。看金印,大如斗。”说到“大如斗”的时候,祂还用双手比划着。“好了,这里不是钱塘,是润州的西津渡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有面洁净透明的玻璃,玻璃罩着下面是个深坑,正是所谓的“一眼看千年”。坑内不同的土层,就像台阶一样,每阶一个时期,跨越千年,故有此名。

吴铭还有些恍惚,口中念叨的,也不知道是“渡江来”还是“渡将来。”

“这渡口离开水岸好几百米,这还能渡人吗?先别渡了,走吧。”吴回说着,连拖带拽,左拐右拐,把吴铭弄进古街一个小酒馆,两人对面坐下。

也不征求吴铭意见,吴回直接要了两只河豚、两笼蟹黄包、一盘肴肉、一份清炒秧草。

吴铭的神志很快就完全恢复了,他恍然说:“原来是西津渡啊。这古渡,原本紧依长江,他们说、是清以后江滩淤涨,江岸北移。你信吗?那么北岸的人,会不会感觉是南移了呢?”

“还在琢磨海退的事啊?你现在身体虚弱,省出点儿精力吧。”

吴铭看看吴回健硕的身体说:“这身体,原本也是我的。”

吴回倒上酒跟吴铭碰了一下说:“你上次路过润州发的朋友圈,感慨‘雷峰已倒掉,塔中并无人。’句芒说你这首诗,是你所有诗作里面最有意境的。”

说到那诗,让吴铭忽然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皆缘起那一天。

“那天是不是就像这个尴尬的渡口,还在那里,却没了灵魂。”

“尴尬的渡口?这个古渡虽已不能渡人,却不见得、不能渡神。”

“渡神?”微醺的吴铭笑道:“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渡神,我喜欢这种说法!你刚才跟句芒说话,祂在哪儿?”

“祂无处不在,这个你是知道的。”

赫然,句芒又已在侧坐定。

吴回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吴铭开始修行,刚摸着门道,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吧。”句芒手往桌上一放,便生出个一样的酒杯,祂嘬了一口,对吴铭说:“你现在身体虚弱,少喝酒。一会儿,我让祂们谁开车过来把你接回家。”

“我不回家。”

“不回家怎么行?听话。”

句芒这口气,显然是觉得吴铭不正常,当孩子哄了。

为了证明自己心志正常,吴铭刻意振作,对祂说:“我既然决意修行,你们就不要再拦着了。”

“没拦着你,先回家,一是因为你的身体,你得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不能舍本逐末。二来,家里其实就是你修行的最好去处——吴回,你说是不是?”

“是啊,简单的几次进进出出,我就消除了所有意识障碍,建议你也试试。”

吴铭摇头。

句芒继续说:“这第三呢?你跟俗人是不一样的,不一定要苦修,徒步对你来说也没什么作用。”

任凭祂们怎么劝说,吴铭就是不肯回家。

后来,句芒叹了口气,陪着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是要沿着渭水河道走一趟吗?这样也太浪费时间,咱们先到海西,从渭源往回走,省时又省力,多好?”

吴铭犹豫了一下说:“刚才吴回说,附近这个废弃的渡口,不能渡人,刚好渡神。我想这就是个谶语,如果不从这里渡江过去,心里挺别扭的。”

句芒瞥了吴回一眼,对吴铭说:“你就是执念太重,既然心里已经产生这个念头,就依你了。过了江,我们开车直奔海西,这样安排没问题吧?”

“我可以考虑乘火车过去。”

句芒知道吴铭执拗,祂看看吴回,双手拍了下大腿,起身说:“行,就这么定了。”

祂说完便遁然离席,对应的餐具恢复原样,椅子也重新回到墙角。

酒足饭饱,吴铭的身体明显硬朗很多。

吴回陪他重新回到那条青砖铺地的老街,昏暗的路灯下,两个身影长了又短、短了又长,一会儿便到了渡口。

一阵静默之后,吴回说:“你倒是渡呀?”

吴铭没好气地看了看祂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坐一会儿。”

“好吧,你想走了,随时叫我。”

吴铭慢慢在石阶上坐下,看着吴回“离开”,他忽然想起吴回说那句话,“句芒总说你骨折严重,我看也没事啊。”这话又让他想起,之前句芒说他对应山海图的身份是“嘘”。

据《山海经》记载,有神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上,名曰嘘。

吴铭伸手看看,但自己的手臂并无异常。

当一团云雾遮挡了偏西的月亮时,他忽然意识到,吴回那话别有深意。

果然,句芒的电话来了。

“吴铭,上车了嘛?正好白翰他们明天去丹噶尔,你下车联系祂。”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正好”,启的海西之行,根本不是冥冥中的天意,而是句芒刻意的安排。

吴回带吴铭,即刻就可以到达日月山。但句芒知道吴铭这次一定会有所反应,怕吴回收拾不了,所以得安排一辆车。

白翰是临时飞往,而张宏国也是由金城出发,开车前去。

吴铭本来打算直奔火车站,但句芒这种急切,让他隐隐产生了一种被安排的感觉。

于是,他在手机上订了上午的票,就找个地方睡觉了。

一天后,他们汇合在丹噶尔城。

高原的天空看起来明澈湛蓝,明显比沿海那边更高、更远,也更深邃。沿海的太阳,总看着像是一张慵懒的脸挂在天上。而这里不一样,太阳给人的感觉是一只闪烁在无穷远处的、极亮的眼睛,冷峻犀利的光穿透天幕,好像可以直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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