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包裹着小城,家家户户挂上了大红灯笼,夜晚小屋下都亮起暖金色的灯光,把整个城市都罩上一层温暖与安详,雪景下的排排小木屋像浪漫的童话空间站。
肖木骗爷爷奶奶自己在外地进修,最近不知道爷爷奶奶是否听到一些风声,几乎每天打个电话过来催她回家,这天早晨,肖木躺在被窝里,下单了1月6号早晨回家的车票。
元旦这天,按原计划,雕磨坊只有肖木和涂文硕两人留下吃饭,但闻笛好像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一直没回去,金娜和闻笛住在一个区,闻笛不回去,金娜也没回去,索性四人一起吃饭跨年。
金娜提议要喝酒,于是红的,白的,啤的三种酒都被拿上桌,十二点的烟花炸响时,金娜喝得不省人事了,涂文硕被有心事的金娜拉着左一杯右一杯,也喝趴下了,另外两人也有些微醺,闻笛醉酒的两人回房休息,肖木收拾好碗筷,提着烤炉来到二楼落地窗旁坐下,拿出茶壶煮上一壶茶,看着窗外陷入回忆。
小时候,她喜欢呆在爸爸的木馆里,抱着爸爸不要的边角料敲敲凿凿,八九岁的时候,就掌握了很多木雕技艺。
她记得爸爸曾连邀朋友喝了两天两夜的好茶,为的是庆祝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不错的木雕天赋。
然而,十岁那年,她成了一个孤儿。
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晚上,肖木的爸爸被来自双熊岛的外公叫了出去,当晚,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第二天,爸爸就封锁了木雕馆。
她很小时就知道,老爸爱木雕如命,她和爸爸两人的生计来源也全靠出售木雕作品以及帮人做木工的工钱,但自从见了双熊岛的外公后,老爸就变了一个人,整日喝酒,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老爸坚决不再碰木雕,也不让肖木碰木雕。
也是当年冬天,她被爷爷奶奶一通电话从学堂里叫回来,二孃来半路接她时,一脸担忧得告诉她“你爸喝醉酒摔了,很严重,他坚持不去医院,你二叔他们将他抬回了家。”
肖木紧张又害怕的赶到家,她看见爸爸躺在老木床上,怀里抱着妈妈生前照片,眼睛闭着,嘴微微张着,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她又想起,爸爸在世时,每年冬天都会做一个小火炉煮茶喝,每次煮茶都会给自己倒一小杯,那时候她觉得茶又苦又烫,从没有好好喝过一口,倒是茶炉上的烤花生,烤金橘,或者是烤紫薯她喜欢得不得了。
她把自己拉回现在,将杯子里的茶喝完,如今,她喜欢上了喝茶,尤其在天冷的时候爱煮茶喝。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前街的一块大广场,下了一天的雪,这会儿终于没有飘雪了,广场上聚集了好多玩烟花,玩雪的人,肖木看着那欢闹的一幕幕中,那欢笑的一张张脸蛋,胡想着也许她们应该也有很多故事吧。
炉子上的茶咕咕冒着热气,炉子旁的人一面喝茶一面看风景发呆,闻笛拉个摇椅坐在肖木对面,静静看着她,没说话,肖木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也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闻笛先开了口,他说:“说说吧,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见一个你认识的人。”肖木若有所思看着闻笛说道。
“哦?是谁呀。”肖木看出闻迪的表情有明知故问的成分
“哼,你说呢?”肖木重新为自己和闻笛倒了一杯茶后继续道:“我爸以前很爱煮茶喝,不过他已经有十几年没喝过了。”
闻笛握着手里的茶看着肖木,表情凝重而深沉说道:“伯父,是怎么离开的?”
“意外!”肖木声音有些低沉沙哑,说完她开始整理茶具。
闻笛感觉出肖木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索性转变话题问道:“元旦后你要离开?”
“嗯,我爷爷奶奶年龄大了,我答应她们回去。”
“还回来吗?木雕呢?”
“以后很难再碰木雕了吧,我爸死的时候,不让我碰木雕,我爷爷奶奶不希望我来双熊岛。”
闻笛表情复杂,在他看来肖木的话似乎是说:“以后我不会再来双熊岛,不会再见雕磨坊的人,不会再见你。”
“他们的想法,总是可以改变的,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再来双熊岛?我很期待再次见到你。”
肖木看着火炉摇头,然后又抬头看窗外,没想到闻笛说了这样的话的同时,还快速移动椅子,把自己移进肖木视野里,逼她看着自己,肖木看着闻笛那双微醺而深邃的桃花眼,突然心跳加速,她赶紧挑眉躲开,仰头喝了自己杯中的茶,起身走回自己房间,边走边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元旦后,进入决赛的人被安排到金木馆的三楼参加最后的比赛,作品上交后,分别由八个评委打分,一个小时后,结果出来,肖木的作品获得了三项第一。
肖木一步步走向外公要单独见她的那个房间,刚才领奖时充斥在耳边的掌声与喝彩已消失,想着接下来要质问的话,每走一步,都疼痛而沉重,
屋内,外公站在沙发旁边,目光犀利深复杂,肖木看着他,心中情绪翻涌,她想要质问,想要怒吼,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无声的哽咽,她突然想起她刚才黄奇辉叔叔跟她说的话:“当年,我们四个同跟着你外公学木雕,你外公最喜欢你爸爸,你爸爸带走你妈妈时,你外公确实有好一阵子都没有理会他们,但我们都知道他时刻关注着你爸妈的生活,得知你妈妈出意外那天,差点要了你外公的命,你爸爸出意外的时候,你外公在医院住了半年。”
“你应该没遗传到你爸爸的懦弱吧。”老人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严肃。
“您当年和我爸爸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封锁了肖氏木馆?”
“为什么?因为他懦弱。”老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是你逼死了我爸爸!”肖木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知道这话会刺痛老人,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揪心地疼。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与无奈,他说:“我只是告诉你爸爸,我不希望他再带着我唯一的孙女继续在那个村子里吃苦受罪,我提议要他带你来双熊岛,既能学木雕也能搞好学习,他不答应,我一气之下,叫他以后不要再用我传授的木雕手艺,后来······”
肖木心中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她腥红着眼质问道:“所以,您为什么又要我学木雕?”
外公看着她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从小就有这方面天赋,闻笛告诉我,说你很喜欢木雕,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木雕师,我想你爸爸也是这样想的。”
肖木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狠心说道:“是,我是喜欢木雕,但是,但是我来双熊岛,不是来如你的愿,请您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我也不会离开爷爷奶奶的。”
当肖木知道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被外公插手做了安排时,她气愤地恨不得说比这个狠一万倍的话来刺激他拒绝他,但此时她看着眼前衰老又脆弱的老人,却感到一阵心疼。
外公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承认,我是做了一些错事,但我的初衷,也只是希望你拥有更好的未来。”他继续说:“你,你爷爷奶奶还有你二叔一家,我,我只有你······”声音中带着哽咽。
肖木心口一阵剧痛,一直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委屈又哽咽得说道:“就因为我是您的孙女,您就可以随便把人安排进我的生活,又随便让人消失,是吗?”
“钟晗和你不合适,以前你不见我,我没有时间和你沟通,以后,这些事情,我不会干扰,我就希望你能放下对我的芥蒂,如果你想继续学习木雕,我会全力支持你,如果,如果你想做其他事情,我也支持你。”
肖木想起十岁那年被爷爷扔掉的木马,那是外公帮她安装的一个可以旋转的小木马,木马承载她童年的孤独与乐趣,是她童年最喜欢的礼物之一,此时看着衰老疲惫的外公,肖木心里止不住心酸心疼,她没想到,积攒在自己心中的愤怒与埋怨在渐渐平息,当然,她她不能对外公做承诺,因为她曾对爷爷奶奶做过相反的承诺,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这段阴影中,爷爷奶奶也不该停留在这段阴影中,她必须要找一个出口,让所有人走出这段互相埋怨的出口。
最终,肖木沉着声音说道:“您注意保重身体,木雕的事情我会考虑,我买了明天离开的车票,我明天我要先回去。”
外公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肖木转身走出房间,她想爷爷奶奶了,想立刻回到他们身边,6号早晨,肖木坚持不让任何人送她,其实,她主要是不想要闻笛去送她,她走的时候,见闻笛抱手倚靠在她房门前很笃定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转身面对着他停顿了几秒,她很想脱口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对我的特殊照顾都是我外公的授意?你怎么就笃定我会回来,又是外公叫你来问的吗?”
但她没有问,她想一切都是明面上的答案,就像她的前男友一样,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她不想苦恼第二次,直接划清界限最好。
肖木故意说:“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如果你结婚时对我隆重邀请,我可能会回来一趟,走了,拜拜。”说完也不看闻笛一眼,就转身走了。
闻笛的俊脸像翻书一样,上一秒还是期待与好奇,下一秒就变成了失望与冷漠。
隆冬,肖木独自拖着行囊,离开了双熊岛。
完结啦,期待下一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