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在杯盏间荡过三重。
众人的话匣子也随之彻底敞开。
话题的热度,逐渐从单纯的酒酣耳热,转向了那遥远又压抑的外界。
特别是那些高高在上,以世界为刍狗,作威作福的天龙人。
这个名字,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每个囚徒的心头。
这些被囚禁于推进城最幽暗深处的老牌海贼,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声息。
他们感知世界变迁的唯一途径,是那些偶尔随着食物一同丢进来的,残缺不全的报纸。
字迹模糊。
信息滞后。
对于如今世界的真实局势,他们腹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好奇,更有一股难言的焦渴。
曾经叱咤风云的他们,如今竟成了与世隔绝的笼中困兽。
苏白不经意间提及的片言只语,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它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第六层每一个角落。
引动了其他囚犯深藏的神经。
其中,不乏当年奥哈拉的幸存学者。
更有见证过空白一百年历史残酷余晖的老者。
他们纷纷从各自牢房最深沉的阴影中,缓缓探出头来。
枯槁的脖颈艰难转动。
浑浊的眼珠试图捕捉光源。
耳朵,则像濒死的老树般,努力伸展着每一根听觉的末梢,想要从苏白的叙述中,捕捉到关乎世界真相的蛛丝马迹。
尤其是关于天龙人,关于世界政府的。
苏白平静地注视着这些饱经风霜,刻满苦难与仇恨的老面孔。
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逸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叹息中,有对他们遭遇的怜悯。
更有对圣地玛丽乔亚深深的厌恶。
他曾在圣地玛丽乔亚“居住”过一段不算短暂的时日。
那段经历,让他亲眼目睹了太多天龙人令人发指的暴行。
那些罪恶,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足以让任何尚存良知的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他甚至猛地一拍大腿,表情古怪。
脑海中闪过一个被强行中断的念头。
那是之前在圣地,他顺手抓了一个年轻的天龙人。
最初的想法,竟是想让那个细皮嫩肉的家伙,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帮他烤一顿肉。
结果,肉香还未飘起,那家伙就被一群惊慌失措的CP特工火急火燎地带走了。
功败垂成。
“哈哈哈!不愧是你小子!”
王直听闻苏白这异想天开的举动,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笑声在第六层的石壁间粗野回荡。
他指着苏白,几乎笑弯了腰。
“作为一名海军,竟然敢抓天龙人帮你烤肉?”
“这种念头,这种胆魄,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种无法无天,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才敢想,才敢做!”
王直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惊叹。
随后,苏白调整了一下情绪,神色渐渐沉静下来。
他开始向众人系统地讲述了一些他所了解到的,关于天龙人统治下的种种暴政。
他的语调不高。
却字字如锤。
敲击在每个囚犯的心上。
他描绘了那些天龙人如何视人命如草芥。
如何因为一己之私,便轻易毁灭一个国家,一种文化。
他还提及了世界各地,一些王下七武海如何依仗着世界政府的默许,盘踞一方,建立起自己的黑暗王国。
他们如附骨之疽,在各自的领地内鱼肉百姓,榨取民脂民膏。
其行径之恶劣,较之寻常海贼,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锋一转,苏白又提到了另一个人。
蒙奇·D·龙。
以及他所领导的革命军。
最近,革命军的行动愈发活跃。
他们成功解放了不少长期受困于世界政府高压统治,以及其加盟国残酷剥削下的国家与岛屿。
革命的火种,正在世界各地悄然蔓延,掀起了阵阵不小的波澜。
被压迫者的怒吼,开始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众人静静听着。
每个人的心中,都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悸动。
压抑的怒火。
久违的期待。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神之谷一战之后,整个世界的大海格局,似乎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而身为暴力机关的海军总部,在这些变革的背后,似乎也掌握了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深藏的秘密。
一些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苏白。
这个年轻的海军,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苏白小子!”
贾巴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烈酒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的眼神中,却骤然迸射出一丝压抑不住的,近乎燃烧的兴奋光芒。
他重重放下酒碗。
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他一字一句地提议道。
“听了你说的这些,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按捺不住了!”
“不如,你小子再拉起一支队伍,创建一个全新的海贼团吧!”
“我们这群在深海地狱里苟延残喘的老家伙,都愿意跟着你,再到这片大海上闯荡一番!”
“我们一起,去推翻那些天龙人的狗屁暴政!”
“还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
贾巴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第六层炸响。
苏白闻言,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久违的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贾巴的提议,像一颗火种,点燃了他心中某个深藏的念头。
那画面,那前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但仅仅一瞬间的激荡之后,他的眉头又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海军本部那些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们的面孔,逐一在他脑海中闪过。
特别是高居权力顶点的五老星。
那些深不可测,始终以俯视姿态操纵世界的老人。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似乎一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防备着他。
防备着他“造反”呢!
这种无形的枷锁,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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