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阿哥……我真的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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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地月华落下,黑夜已经降临。

谢行之将人送到二楼卧室时,多嘴问了一句,“你明天起来会不会不认账,还是叫我谢先生?”

闻言,正准备说道别的黎箬迦朝男人翻一个白眼,“谢瑾珩,我只是睡一觉,不是躺进棺材里了,脑子也没进水。”

“哦,我知道啦,箬箬。”平日里冷厉淡漠的人,此刻像是一朵笑开了的花一样,让人没眼看。

谢行之心里小鼓响起,不知道有多开心了。

“你的员工知道吗?你这位谢氏集团执行总裁,谢家掌权人平日里是这副反差萌的样子?”黎箬迦扶额长叹一声。

她为什么觉得,这男人在用他那双好看眼睛示弱,还是那种夹杂着撒娇语气的。

咦,真是瘆人。

谢行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如沐春风,“他们哪里有这个福气,看见我只会觉得害怕畏惧,像谢嘉野那群玩世不恭的小辈也是一样。”

他在话语间顿了顿,“再说了,我只对箬箬一人反差萌,日后你想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子的。”

堂堂谢家掌权人,为爱低头也就罢了,居然为爱撒娇?

这像什么话?

没准哪天这男人在盛京的一堆桃花知道了,会扛起几十米的大刀把她黎箬迦砍咯!

不过……

黎箬迦似笑非笑:“谢家掌权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要记得哟!”

谢行之眼里是流光溢彩,“我对箬箬说的话,永远都不会食言!”

话语落下的同时,黎箬迦脸色骤然微敛,在暗光滑过间稍纵即逝。

她浅笑着:“嗯,我知道了哟!”

“对了,管家伯伯说阿瑾住到了我旁边的房间,今晚也是这样吗?”黎箬迦似笑非笑地盯着谢行之。

男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温声低语:“嗯,但是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不会打扰到你的,而且我今晚有事要处理,大概会在书房睡一宿。”

还好当初选的是最里面那间,不然以后高兴得睡不着觉的恋爱脑行为,让小姑娘知道了就挺社死的。

“挺好的。”黎箬迦忍不住笑了,跟他道别,“那我先去休息了,你早点休息,别忙太晚。”

谢行之语调霭霭温和:“晚安,箬箬。”

小姑娘微微笑了笑:“晚安,阿瑾。”

目送黎箬迦进门,谢行之转身离开,遥望悬挂于空的月亮,眼底是一片清浅的笑意。

“今夜月色真美啊。”

而黎箬迦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脸色苍白。

直到谢行之挺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夜,方才没了顾忌。

歇去一身强撑的力气,黎箬箬捂着心口重重跪倒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满脸煞白,没有一点血色可言。

月圆之夜,蛊毒发作。

她痛不欲生,而那人更是十倍反噬,仿若万箭穿心。

黎箬迦闭上了眼睛,极致的疼痛瞬间侵袭而来。

整个身体疼到颤抖起来,额头、脖颈、手上……不过一会儿全都是青筋凸起,平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遍布血丝,冷汗顺着脸上滑了下来,在她麻木的神情下落入衣服里。

“噗……噗……”

黎箬迦再也忍不住了。

很快,洁白无瑕的地面被人吐了一地的鲜血。

她的嘴角勾着一缕血丝,冒着冷汗在夜里直让人生寒,连黑暗都无法阻挡住蛊毒发作时赐予的无尽折磨。

心口传来一阵一阵地疼痛,身体也无法保持微弱的镇定,黎箬迦只好慢慢蜷缩在地上,一点点将自己淹没在那清明的月色里。

疼,她真的好疼。

如同烈日艳阳下灼烧过的细沙碾碎了一样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颗细小的石子在她的血液里炎魔着。

今晚的南园,已经彻底沦为了疼痛的地狱,黎箬迦孤零零一人蜷缩在地上,得不到缓解的整个人,完全找不到平日里的一丁点笑意盈盈。

她红着眼眶在紧紧皱着的眉头间,很是委屈地哑着声开口:“阿哥……我好疼……真的好疼啊!”

“你也是这么……疼吗?”

不,他会更痛,更疼。

在她找不到的角落里,暗暗承受着比她痛到十倍的折磨,直到死亡或者蛊毒解开的那一天。

可是啊,那个畜生死了,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在保全两个人性命的情况下,解开生死蛊。

一生一死,子蛊死母蛊活,方可破局。

但是,黎箬迦真的不甘心啊!

心口的刺痛,好似在提醒着她。

她已无路可走。

月色笼罩,黑暗侵袭。

房间里的人死死咬住唇角,在一分一秒中享受痛到极致的折磨。

只有这样,她才能度过这漫漫长夜。

南园的夜还长,盛京的一处角落里,也是如此。

位于檀山寺的某个佛殿,男人嘴角残留着鲜血,冷汗直流打湿了身下的蒲团,直到拾起一方绣着蝴蝶花纹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污秽,方才敢望向那慈眉善目的菩萨。

疼与痛,心口入骨的折磨,被虫子啃噬的一根根神经……

诸如种种伤害。

他只是恍若未觉。

缓缓闭上眼睛,颤抖着将双手合十,低眉垂首,额头缓慢触地,

久久不愿起来,就好似要在佛像面前长跪不起。

高大的身躯匍匐在蒲团之上,微微颤抖着,在月色下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他只是这般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

好似有一滴滴的清泪自他清隽的脸庞滑过,然后坠落在了墨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不知几何。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唯有他苦苦哀求的虔诚低语。

“佛祖在上,求漫天神佛显灵。”

“弟子苗家巫霖,自知罪孽深重,难赎一身杀孽。”

“唯愿所爱之人黎氏箬迦平安喜乐,岁岁皆安。”

“愿她所求皆得圆满,永生永世无灾亦无病,再不遇世间苦难与折磨。”

旁边的半盏灯火在黑夜慢慢燃尽,在一阵寂静无声中,爆出一朵朵三瓣小花来。

男人向那半盏残灯望去,蜡烛的燃线竖起一微弱的暖光,映射着他眼睛里细碎而温柔的笑意。

菩萨面前,巫霖喉间无比哽咽。

缓缓闭上一双灰蓝色的异瞳,双手合十,嘴角漾出点点笑意。

身上的疼痛,早已置之度外。

“苍天在上,佛祖见证。”

“所有罪孽皆由我一人承担,蛊毒苦痛于我一身,生死有命我自无顾。”

“只愿她……与所爱之人白头相守,多喜乐长安宁。”

眼角的一滴清泪,没入了黑夜与月华的无尽的苦痛之中。

佛祖莲座之下,世间信徒何其之多,苦苦哀求者更是如这深夜秋风般无常。

但,有缘无分的苦命人,亦会得到神明微弱的眷顾。

南园的月色依旧如流光掩映,但地上蜷缩的人儿不再苦苦支撑着身上的疼痛。

黎箬迦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身边可以倚靠的物什,就这么靠在床边,一动不动。

此刻的她,狼狈不堪。

长发被鲜血、被汗水,黏稠得像是一只刚从母亲肚子里生下来的婴儿一样,脆弱到了极致。

徐徐望着窗外月色浓郁,她的眉眼染上了清浅笑意,愈发冷然。

“你替我承受着几乎是全部的痛苦折磨,凭什么啊?我允许你怎么做了吗?”

“巫霖……我绝不允许你死,用你命换我命,我不允许……”

再抬头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黎箬迦坐在床边,身体打着颤抖,恍然间她将自己紧紧环抱住,却怎么也止不住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寒冷,以及徐徐而落的泪水。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很多。

过往中的一切,年少时无法抹去的屈辱,响彻苗寨的银铃声……

都将在黎箬迦一声声的哭泣中,谅解或永远铭记恨意。

“阿哥……我从未责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