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斜落,院墙阴影拉长。云澈走下石阶,身后星家老宅的喧哗与暗流渐远,袖口花粉随风拂落,脚下石板冷硬。
他行至门廊,院外等候的使者已备好浮舟。
去往星岚星系的命令已下,今日,他将以一人之力彻底并吞这片星域。
风雪已歇,苍穹漠远,天罡风阵缠绕着边境的丛林与赤色沙场。
星岚系为商旅要冲,素来群雄混战。能于风暴中立足者,强者自来。
浮舟飞驰,过万顷烟霞。前路星空澄澈如洗,只有天空深处偶有飙风斜掠。
纳兰若雪的身影已先抵边境,佣兵团旗帜猎猎,她亲自坐镇最险要的烽烟龟角。
那女子素着甲衣,银甲衬冷月,纤腰束剑,眉宇间带霜,守在阙门之下,镇压星岚动荡的魍魉。
云澈抵达城关,踏碎一地寒星。烽火台上传来侦查兵的急报,星岚系七大势力聚首,余孽不甘束手,将暗中集结,欲乘乱突围。
边疆风暴初起,雷声欲卷。
纳兰若雪正立于高台,背对苍茫,鬓发束起,面无表情。
见云澈现身,淡淡转眸,纤长睫毛遮住几分神情,只冷冷一瞥,“你来得倒快。”
云澈站立不动,眼眸幽邃,手指搭在剑柄。两人气场交错,一冷一肃,旁人远远观之,脚步越发轻缓。
“星岚七部还在负隅顽抗?”他只用最简短的话挑明立场。
纳兰若雪不答,只侧身递来一枚星盘,指尖微翘,“此物掌控星岚玄锁,你既要并吞星系,敢不敢以己身立誓,从今日起护我佣兵团不受屈辱?”
她声音再淡,尾音仍藏着不容置疑的锋利。指尖微颤,她面上冷峻,内里却有几分不自在,嘴角拉直,握剑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云澈在这气氛下,轻轻撇了下嘴,嘿然一笑,“要誓,就誓。”
他二指并拢虚点额心,一缕星辉跃起,汇入星盘。
星岚玄锁咔然自启,远处一座锁链拱塔骤然亮起,沿着天空蔓延而去,映得旷野一片肃杀。
纳兰若雪眸色微变,见他果断果行,心口一紧,却又死撑着轻咬下唇,将精致头盔往下一压,“你口口声声守护,若有一分背叛,星岚全城为你陪葬。”
她一抬下巴,眼尾划出锐角,冰山之姿,佣兵团众齐齐躬身,“见过新主公!”
撇开仪式,烽火台上传来连番急报,“主公!
七部联军纠集三千死士,敢死营已入北岗风暴口!”
纳兰若雪剑鞘振声,朗声道:“云澈,你来主阵,我领尖锋营杀入风眼!”
长发甩动,银盔闪光,她身姿笔直,带着近卫身披黑锋裂天披风跃入飓风迷雾。
她素来张扬果决,目中只见胜负无他。云澈微微挑眉,不急不缓,衣袍随风翻扬,翻手印诀掐动,星力凝聚周身。
他煞有其事地轻拉衣角,简短道:“留一条生路。”
佣兵团众将目光落在他身,或敬或惧。
远处狼烟骤起,雷声伴着沙尘深啸翻卷。主阵铺陈如岳,云澈一步登临浮空战台,满身星力运行,将身法和星辰诀无缝衔接。
他踏空而上,星力震地四野荡开白雾。
战鼓雷鸣,七部死士如潮冲锋。云澈指下星炎火球爆裂,点燃风障,火焰腾空,犹如天罚。
佣兵团阵型如铁牛,铁甲挥舞,列开杀阵。
纳兰若雪冲锋在前,刃阔枪寒。她眼神如箭,身影快若银狐。
每逢危局,总能挥剑救人于刀锋边缘。她处处把控生死分界,几次看见云澈以一敌十,在狼烟中撩起战戟,一击折其骨,旌旗如画。
她本欲喝令收阵,又咬牙上前,心头一团乱线,不断想:刚才那步换作别人,多半已倒下了。
可这云澈,分明冷血无情,却每每挡于前锋,俨然身先士卒,将死局生生拆解。
风暴越发猛烈,迷雾深处,忽有七部联军发动暗杀阵。
百名死士化作影子般杀入后部,专取云澈要害。
刹那间,仇恨和杀意交织,空气里的腥风刺鼻。
云澈扬臂以火球封口,更以碎影身法于阵中游走。
他瞥见后方十步开外有两名死士持双鞭直逼纳兰若雪。
那一刻时机极窄。纳兰若雪已经来不及反击,银甲擦火,长鞭甩来,她咬紧牙关,指尖泛白,强行跃开,两道长鞭却缠住了她的右臂和小腿。
利器破甲声锐利,血珠飞溅,她踉跄险些倒地,下颌却咬得发死。
云澈脚下一踏,陡然发出爆鸣。星河流光在身边旋舞,他借碎影身法,转眼已掠至纳兰若雪身侧。
浑身星力收紧如绷弦。风雪骤然袭入口鼻,他一手抄起纳兰若雪腰背,猛地将她整个横抱起来,顺势翻滚到一片被星力爆炸清空的平地。
“你——!”纳兰若雪瞪圆眼,锦甲上的血斑触目惊心,脸颊在寒风中浮起一层薄粉。
她怒声质问,却才说出一个字便被下一波追兵的箭雨打断。
云澈连理会都懒得理,只低头呵了口雾气,手还搂在她细腰上。
纳兰若雪挣扎,却动弹不得,整条右臂都给裹住,剑掉在地面,肩膀贴得极紧。
她胸膛急促起伏,冷汗和余温交融,发梢贴在云澈脖子上,带着湿润的灼热。
她咬牙,声音又尖又急,“你松开!”眼里写着百般不情愿,可呼吸比谁都快。
云澈悄悄眯起眼,嘴角扬起带笑的弧度,顺势手收得更紧。
银甲映着斑驳光影,他伏低身体为她遮下第二轮箭雨。
碎石飞落,她身下软泥混着雪水,腰腹都被云澈手掌贴紧。
两人气息交错,衣甲摩擦。纳兰若雪的双腿抵住他的膝盖,左腿还试图挣脱,却反让云澈手指滑过她的膝弯和大腿外侧。
这样的动作极易惹人尴尬。纳兰若雪硬是咬着牙,脸颊绯红,死命瞪着他,但又怕被敌人看到表情,干脆用肩顶住下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神。
她心里七上八下,被救的羞愤一寸寸升腾,却死不低头。
脚趾在甲靴里微微抓紧,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云澈,这一击她当场重伤。
“别自作主张!”纳兰若雪终究低声骂出一句,声音里又夹杂一丝奇异的娇柔。
她本想冷面以待,但被贴身救出,心中杂念蜂涌,嘴硬到底,却不敢直视云澈的面容。
只觉得腰间温度炽热,呼吸夹着战场的火气。
云澈干脆一笑,手势丝毫不乱,还顺势将掉落的剑替她提至身边。
“要是你再乱动,伤口撕裂别怪我。”
纳兰若雪僵在那里,剑柄贴在身侧指节,强压自己别喊出来,手心冷汗浸湿,只得别过脸。
余光中见云澈的侧颜线条分明,眉宇肃冷,与过去的冷僻判若两人。
她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愿承认的感激,却又恨自己争强好胜,明明只是顺势,偏要死撑。
战局仍然激烈。云澈抱着纳兰若雪穿梭战场,肩膀每触一次,她的心跳都要漏一拍。
两人几次动作碰撞,纳兰若雪反而咬紧牙不语,目光始终凛冽。
佣兵们冲杀过阵时,见主帅与新主公如此缠斗,不免有人偷瞄,却被纳兰若雪冷漠一扫,不敢哂笑。
云澈以左臂作盾把纳兰若雪牢牢护在怀里,右手运起星炎火球,光芒与爆响把敌兵连连震退。
风声中,纳兰若雪终于消去躲闪的念头,停下反抗。
她索性头靠在云澈肩上喘息,整个人紧绷着,双腿合拢,衣甲相互顶着,只觉得费尽全力才忍住叫出声。
每当箭矢穿空,云澈便加紧护她。两人贴得再紧,环境再险恶,纳兰若雪也死撑自持,不曾开口半句软言。
直到最后死士溃散,云澈将她缓缓放下。
纳兰若雪慢腾腾整理盔甲,擦去脸上的血水,嘴角以极轻微的幅度抿紧。
她瞄了一眼云澈,脸上既有愤懑、更有不忍,连自己都嫌自己扭捏。
可方才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是抗拒那个名字。
原来,是怕自己败下阵来、也怕习惯有人护着。
“下次多管闲事我砍了你。”她低低地凶,又扶着断开的右臂,磨蹭着披风,将脸藏进阴影里。
云澈嘴唇轻轻抿起,偏头点了下战旗,懒得跟她争口头:“你若真能砍了我,今天星岚也不会姓云。”
风暴终于消退。佣兵团死伤半数,但大营无忧。
七部联军首领被擒,城关内外降旗,星岚系彻底易主。
众将士围于主帐前,高呼各安生死,归顺于主公旗下。
纳兰若雪坐在战鼓台阶上,目光游移,双手收紧在甲膝上,好半晌都没有抬头。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将断剑挽回鞘中,硬生生把心底那些琐碎微妙的情绪吞下去,昂然起身,径自走向兵帐。
云澈倚身墙垛,衣袍落满暮色。脚下战旗飘摇,寒风猎猎,剑光交错间,城关寂静。
他眸光如冰,头也不回,远处烽火台上,纳兰若雪背影孤傲,身影嶙峋。
主宰星岚的尘埃,就此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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