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雾渐消,云澈纵身踏出龙髓秘境的传送光门,衣角沾染着点点湿意。
他站稳的瞬间,一道星辰辉芒自天际坠落,落在云家祖宅高檐之上。
云府外院风声微紧,檐下漆灯冷凝。廊外,青石铺地,被夜露打湿。
门前槐树影绰绰,叶面滴落寒珠,砸在石阶上,生出清冷脆响。
刚踏入门廊,便见云浩天身披藏青锦袍,眉头紧锁。
院中静立着数名族人,皆衣襟整肃,目光避闪。
云澈脚步未停,迈入厅内,墨发于夜灯下投一条利落的弯影。
云浩天衣袖一摆,声音涩冷:“云澈,今你以武会诸宗名动全系,你可知家内之祸,皆因你而起?”
云澈挑眉,嘴角掠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他轻轻理了理袖角,目光平直地扫过厅堂。
“只因我成王,便能苟安?家族倾圮源自权谋,不在于我。”
云澈语气收敛,只在指间缓缓转着一枚玉佩,显得漫不经心。
云浩天脸上浮现一丝冷意,袖摆鼓动,“你年少气盛,无谋无控,今日我以家主身份,废你继承之位!”
厅内空气骤然凝结。几名长老低头不语,唯有云澈面色无波,他动也不动,等云浩天话音落定,才缓缓笑了笑,声音微冷:“凭一纸诏令而废我之名?
不知族内功勋、威望何在?你许我家族未来,可曾护我族基?”
某长老眨了眨眼,忍不住握紧了衣带。厅外,寒蝉凄切,夜色稠密凝成一潭冷墨。
云澈身形修长,袖下拳头忽然收紧,而后他屈指敲击身侧玉案,发出一声低叩,神情间锋芒初现。
“据今日院外之声,谁人服你?谁能平定外部威名?
倘若让家道旁落,何颜立于诸宗之前!”云澈语调不高,却在每一字间夹杂疾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厅内诸人,无人敢直视。
云浩天面色微变,却强忍怒意,大袖一甩,一道纸卷拍在案上,“日后宗祠议定,谁都可为主!”
这话甫落,族内几人低声私语,但更多的目光都落在云澈身上。
只见他轻轻一笑,指尖拂过玉案,冷锋暗藏。
“既然如此,不妨问问家众意向。”他脚步未动,却将一团星力汇聚于掌心。
忽然厅外爆起喝彩声,院外数十名少年弟子齐跪高呼:“家主威严,皆视云澈兄为楷模!”
云浩天脸上青红交错,他扬眉,缓步踱至石阶旁,拳头在背后死死收紧。
厅中气氛几乎沸腾。云澈则收敛笑容,眸光森寒,“家族荣誉不靠一纸驱策,更在武道领袖之上。”
忽然,一名青衫长老快步前来,嘴角抽搐,低声道:“诸宗使者已至前府。”
云浩天猛转身,刚要发难。云澈却扬手一拦,直挺挺地向前府而去,身后长风猎猎。
他神色淡然,长眉微挑。
府门外,星河门、琉璃宗、幻月宗等数宗使者缓步而来。
其为首一女,一身紫衣长裙曳地,云鬓高盘,容色极美,微微垂眸,目中波澜暗涌,一看即是幻月宗左护法冉镜心。
她每一步都极有章法,裙摆荡起水纹般光泽。
冉镜心含笑启唇:“云澈公子荣登封王,我宗尤为敬仰,不知可否借高堂一叙?”
云澈抬手作揖,语气冷淡:“此正有请。”
星河门的中年使者着金线袍服,目光灼热,朝云澈拱手,露齿微笑:“云公子乃武道新秀,天纵之才。
我主有意纳贤,愿以星河炼心石为聘,可愿随我宗修习?”
云澈眨了眨眼,没有急于应诺,指间微微转动那枚玉佩。
琉璃宗使者温声道:“云家风雨飘摇,若澈少侠肯归我宗,百般资源皆可调遣,诸位请斟酌。”
众宗门递上密信礼单,各自言辞恳挚,气氛瞬间热烈。
云家院内灯火映照下,云澈身周的空气似都紧绷起来。
云浩天立于后方,额间青筋隐现,却硬生生收敛住不悦,只能用力槌了下掌心。
冉镜心盈盈而立,目光流转,手中薄纱轻扶鬓发,笑意里藏着三分询试:“云澈兄,不知新王可否赏个薄面?”
云澈嘴角淡淡一动:“姑娘此意何解?”
冉镜心柔声道:“贵府隐现风雨,何妨入我宗避其锋芒?
我们自会护周全。”说罢,她盈盈俯身,白玉指尖在云澈腕间轻触一瞬,纤长指甲拨动腕骨,目光带着点水汽,唇角浮现一抹难以洞悉的柔媚。
云澈猝不及防,两人距离极近,他能感受到她袖中幽香和掌心微凉,一股电流般的酥麻从手臂传上肩膀。
他手上一紧,收回了自己的腕骨。
冉镜心倏然抬眼,眼波盈盈间又带了点笑意。
她身子微倾,半步靠近,衣领下柔嫩肌肤映着烛火泛起淡淡光晕。
“长夜寂寂,云公子权谋正盛,不妨多思进退之道。
我幻月宗之门常开。”
云澈眉头微蹙,指腹在衣角轻摩。冉镜心动作看似无心,实则无一不在示好。
她身形微侧,手指不经意地点过云澈的指背。
气息交融间,她抬眸望向对方,眸光流转间似含丝丝羞涩,却很快用折扇挡住半面笑意。
云澈收敛了之前的随意,神情淡淡,却能感受到冉镜心身上那柔媚与试探交织的氛围。
他静静后退半步,将自己拉开,语声依旧冷利:“多谢好意,仅以星河为志,暂无归处。”
冉镜心撑着下巴,轻轻笑了笑,但手中折扇却微微颤动,指尖用力收紧,那点羞恼和难以启齿的倨傲在唇瓣一颤间若隐若现。
她眨眼望了云澈一眼,嘴角凝着笑意,却迅速转身,弱柳扶风地向旁退开,留下背影孤绝。
各宗门来人目睹这一幕,皆面带微妙神色。冉镜心眨眼的瞬间,一抹难以描述的羞涩和自尊交织。
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沈长风身着墨色长衫,眉宇凝重,鱼尾布料扫过门槛。
他抬手礼毕,低声入语:“云澈,可否随我一叙?”
两人绕过演武厅,至后园石径。夜色浓密,院中桂树香气逸散,沈长风低声道:“今日宗门交锋,表于明面。
然家中之危,实暗流未止。”他顿了顿,瞥了云澈一眼,指尖捏住衣摆。
“凌天啸早与星盗勾结,妄图谋我云氏至宝‘星龙髓印’。
院内风波,不过掩耳盗铃。”
云澈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挑,眸光微敛,素手拂过袖口,将袖内玉佩转至掌心。
二人并肩徐行,身影映在星光下,落叶飞舞,碎金跳动其间。
沈长风压低声音,“此事已落耳诸宗耳中,他们不敢轻动,为的是观望家中内乱。
你若不立威,云家便危矣。”说罢,他轻轻叩了下自己的指节,青筋突显。
云澈长襟之下拳头缓慢松开,脸颊两侧微紧。
他缓缓扬起头,目光在院中流转。长夜无声,风扫松林,石阶上光影疏落,他高大冷峻的身形映得院墙更显寂寥。
“此局既已破,便不容人继续搅乱。”云澈声音低沉。
他指腹敲击小节,每一下都带着暗示着雷霆即将落下的威压。
沈长风“嗯”了一声,眉头略略舒展。远处星光流转,夜莺于树尖缓啼。
而云府正厅内,云浩天脸色铁青。他望着各宗门使者,袖口死死抓紧,指节发白。
冉镜心则站在侧廊,目光游移,袖端摩挲间却带出那一瞬暧昧的温热与羞意,欲语还休,情愫坐实而不敢宣泄;那初时的自信与相邀,终在云澈冷淡无情下化作纠结堆积于心尖。
她转身,指尖抚摸下颌,嘴角扬起不甘心的微笑,却在灯影迷离之间,眼尾滑下一缕柔弱的怅然。
裙摆随她的步伐荡漾,青石路面映出斑驳光色,稍纵即逝。
月色撒入院落,云澈伫立廊下,星辉照映下眼尾锐角阴影。
他衣袍起伏,肩膀微颤,指尖生冷。他并未多言,只是在桂花树旁站了许久。
夜风拂过,他端正襟带,神态如玉石凌空——
“风起长夜乱未央,冷月孤心共月光。
手握山河终不惧,明朝谁主立苍茫。”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