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港夜色尚未褪去,云澈步入星河创意产业园东翼,脚下铺着温润的玉石,银杉的影子轻摇在通明走廊。
园区内的灯火尚未熄灭,映得每一块石板都泛着柔和光泽。
他指尖无意摩挲过腕环,只觉一场风波方才落定,而今却有一抹新的情绪慢慢浮现。
前方弧形帷幕缓缓拉开,馆内厅室极尽诗情画意。
环形展厅里,天幕投映银河,光影流转,地面幽蓝如潮。
玻璃展柜之间,各类古法书画悬于星轨壁面,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展厅中央那一幅巨幅长卷——《星辰之恋》。
月白纱衣的人影静静立于画前,温婉端雅,墨发在肩后垂挂如泼墨长瀑,肌肤如玉,嘴角噙着安然恬静的微笑。
正是容瑾萱,她眉睫轻颤,双手安然交叠于腹前,那一低首间,气质竟冷静如谪仙。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浅笑点头,眼波温柔。
“云澈,你终于来了。”容瑾萱声音细如涧流,却藏着期待。
她目光轻描淡写地跳跃在云澈修长身影上,止步于他眉眼间,仿佛落笔轻描点睛。
云澈抬手理了下发丝,唇角微翘,“容姑娘盛情相邀,我自然不能失约。”
目光掠过厅中诸多展品,脚步却径直停在她身旁,眸子中倒映画卷浩瀚星河。
厅室内星辉流转,幽藍的墙壁衬着浮光掠影。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淡金的光线。容瑾萱抬手挽了挽鬓发,手腕上翠玉镯子低低作响。
她轻轻侧身,让出长卷最佳观赏位置,一面又似随意般道:“你在这里,是不是比在沙场和训练楼要自在些?”
云澈眼梢一挑,随意扫了扫展厅诸人,语调自若:“确实安静些——远远没有大厅那些招摇和喧嚣。”
说着步步靠近,视线落在画卷上,再划向容瑾萱,“你的新作?”
容瑾萱点头,纤指摩过画卷下缘,低声道:“这是我闭关半年所得,《星辰之恋》。
你能看懂里面的用意吗?”言罢抬眸,略带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掌心却在袖中紧握,指尖微微发白。
云澈静静打量画面,只见银河深处霞光流转,九重星台浮现,两位身影并肩携手立于其上,环佩轻鸣,衣袂飞扬。
一侧有藤蔓缠绕,旁生一朵赤紫色星华,犹如女子长发披肩,执笔回望。
一缕流光自画底蔓延而上,直入夜幕。
他凝神细观,唇边冷峻轮廓倏地柔了些许。“女子回首,眼神柔中带决,倒与眼前这位……”他停顿片刻,转头望向容瑾萱,眉梢轻挑。
容瑾萱被他这样看着,耳后浮一抹淡红。她低头半分,手指轻绕衣角,声音似有些发颤:“很多人看不明这幅画,说主角并肩,却永不回首,其实……”
她忽而抬头,秋水般的眼眸定定看着云澈,表面神色温婉,指尖不断在衣袖下拧捏,“其实,有些东西,不必直说。”
她低声轻喃,齿间似困住千言。
云澈嘴角扬起一丝玩味,退后半步,双手负于身后,肩膀却蓦然倚近展示台,带起一缕星光滑落在容瑾萱袖上。
他随手捡起一支画笔,指后轻旋,将微妙距离压缩为零。
馆内三两游人远观,似有意避让,周遭空气弥漫着难言的紧张。
容瑾萱瞧他如此靠近,手掌下意识想收回,但袖口却被他的画笔轻轻勾住。
掌心温热直袭心头,她一时僵了,眸光急转,夹杂紧张与无措。
她侧身想避,却置身无退路,只能把头缓缓侧开,唇角翕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发出声音。
画笔一瞬滑过她指尖,顺势挑起一缕青丝。容瑾萱唇瓣轻咬,下颌抬得挺拔,仿佛要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极稳地收回手,低头整理衣角,明明心头波澜翻涌,却硬生生让自己静若止水。
云澈见她挣扎反应,不自觉轻笑,不依不饶地又靠近半步。
脚尖正好碰到展示台底,肩头恰与她臂膀平齐。
他望着展台玻璃中的倒影,慢条斯理道:“星辰之恋……我只见你画里情义缠绵,却难有肯定一笔。
是等谁踏碎星河,才拥你入怀?”
容瑾萱指尖紧夹画笔,站立不稳时,脚背竟慌乱地贴到了云澈鞋面。
她顿时一颤,想要收回早已不及。手腕被画杆滑过,热度还在,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别闹——这里是展馆。”
声音再低,却分明被展台反射,透过时光般缓慢。
长发遮住半边脸颊,她一半藏了羞涩,一半仍装得端雅如初。
而云澈只挑了挑眉,没有再前逼半步,却轻轻一弹画笔,低声戏语:“原来端庄如你,也会出神、出错。”
说罢捡起她滑落在地的画夹递还过去。
容瑾萱刚要伸手,双指便碰到了他的指尖。那点温热在四指交错间游走了片刻,她明知应当退开,却只是怔怔地顿住。
唇角抿得极紧,偏偏又扯出一个不服输的微笑。
她收回手,将画夹缓缓贴在胸前,低着头,指甲深陷画纸边缘。
“你总是……欺人太甚。”她嗓音细软,短促,却带着认真。
说完又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只凝神看她,不语,终于呼气,小声咕哝,“再这样,今晚的诗画茶会就别想见到我。”
云澈分明察觉得到她的羞涩忸怩,面上却偏不放松,身形依旧懒散地倚着台子。
手在袖下轻轻摩挲,指尖始终游弋在那一寸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馆内流动的光影渐渐静止,厅中宾客或远观或低语,无人敢靠近二人周围的气场。
容瑾萱迟疑一瞬,终是咬了下唇,挺直腰杆,先自走到画前,为自己争取片刻镇定。
她回头,目光又带来一丝倔强:“你若敢胡闹,我就把你赶出展厅——”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一阵风动。
云澈不紧不慢,轻声吟起:
“星海漫卷烟波,伊人横袖,半点清愁两不知。”
容瑾萱怔住,刚收回的情绪又被挑起。她想控制指尖不再颤抖,却只是抬手抚平了衣角,微微侧头,眼中神采流转。
“你诗兴这么好,不如现场题字。”
云澈轻抿唇角,捡了笔,在画卷墨角落笔,两行字如凌空飞瀑: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星台望断,诗画为卿成霜。”
落笔后,将笔还给容瑾萱。她接笔时,四目相对,彼此之间所有错落的温情都在无声流转。
展厅外的星辉已隐,天幕快要亮起第一道晨曦。
容瑾萱娇美侧影被一抹金光勾勒,轻声自语:“星河滚烫,也抵不过你一眼。”
云澈缓缓转身,步出展厅。步履之间,身影拉得极长,消散于星光初曦的转角处。
帷幕之后,容瑾萱轻吟:
“星月无声诗画里,谁寄情思入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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