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若雪手指摩挲着肩上的余温,而主舰上的甲板随夜风慢慢变得凉意渐重。
云澈脚步徐徐,衣袍揽风,在斑驳的光影间消失不见。
他从舰桥穿行,未停留丝毫,向星河创意产业园走去。
翌日,天色如洗。创意产业园内晨雾浮动,银白桦树下绯红落英铺就一条静谧石径,晨曦透过流光天幕,将园区中控大楼的白玉拱门映得越发动人。
云澈未换战袍,衣袂带着夜来的槐花清香,行至园中央星台,步伐自然坦然。
方至广场边,容瑾萱已倚在苍青琉璃石栏,袅娜身姿被玉兰花影包围。
她一袭素白锦衣,肩披淡青披风,指间转动着一缕青丝。
眉宇间有星光隐现,唇角携着惯常的从容,只是手腕处微微颤抖,衣袖下不时用力收紧手心,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紧张。
“你来了。”容瑾萱回首,眼中只一瞬轻微的惊喜,便转作温雅的疏淡。
她抬手理了理额前碎发,将一叠薄如蝉翼的诗笺递给云澈,“星际诗词大会今朝启幕,不知云公子可否赏光一战。”
云澈接过诗笺,指尖不免擦过容瑾萱的掌心。
那一刻,他察觉到她手指在瑟缩,随后本能地收紧掌心,竟让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瞬尴尬的贴合。
容瑾萱怔了怔,却未抽回手,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捉摸不透的弧度。
她小心翼翼侧过脸,只用眼尾扫视着云澈的动作。
看到云澈并未立刻松开,反而微抬眼皮淡淡瞥她一眼,唇角也带上了点点玩味。
容瑾萱低头缓了半息,长睫微颤,将另一只手指藏进袖里死死攥紧,面上却强装镇静。
“诗词大会,当以才为上,云公子莫要又藏拙。”
她静静说着,声音细若流水,却带着一丝揶揄,眼尾飞扬一丝挑衅。
云澈不为所动,看着她将碎发缠绕在耳珠旁,神色里分明带了点含蓄的邀约。
他拿着诗笺,随手铺开轻阅,然后模仿她的语气道:“藏拙?
唯有良朋相携,才不负此盛景。”目光游弋至容瑾萱裸露的手腕上,唇角微弯,然后放开她的手。
容瑾萱收回手腕时手脚明显有些慌乱,动作竟有些不流畅,绣鞋尖悄悄踩住长裙,脚下使劲想把局促藏入地面。
她用指背拂过发际,强作镇定,唇间却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意气骤起。
眼中闪过一抹光彩,声音亦清越多情:“良朋?”
说罢,又润了润唇色,那点绯红在晨光下尤为耀目。
“既是盛会,便随我来罢。”容瑾萱话音微顿,将衣襟收紧,款款同行,并以肩侧贴向云澈。
她故意装作不经意,似无意地让两人身形贴近,腰间的青色流苏擦过云澈衣衫。
任何心思全归于素手微微蜷曲的小动作之中。
星际诗台搭建在琉璃长桥之上。四周樱花如雨,天幕旭日映照桥面,晶石雕栏倒映出云澈与容瑾萱相依的身影。
众才俊已然云集,但当二人踏上主台时,一切窃语顷刻消了下去。
第一题为对答飞花令。主持者高声宣道:“以‘星’为令,每人一句。”
容瑾萱微微一笑,仿佛掌控全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她眨眨眼,偷觑云澈反应,眼底自信和紧张杂糅。
云澈澈不慌不忙,负手缓步,“星落无声更夜沉,千秋玉宇影成尘。”
容瑾萱唇角带笑,手指点着案几,换以细腻柔雅,“星河滚滚载我舟,一梦扶摇识故人。”
云澈轻点下巴作沉思状,手指有节奏地叩在台面,“星坛夜静闻天籁,风起云澜任我行。”
声音落下,台下皆低声惊叹。
数轮后,众人渐乱,只有二人你来我往。容瑾萱玉手按住裙侧,目光在云澈身上徘徊。
她每答一句,必以衣袖掩口,唇边露出点点羞意,偶尔又会将头发拢至耳后,委婉地看向云澈。
云澈像是未察觉她的小动作,仅礼貌颔首,表情冷峻无波。
忽然,容瑾萱挑起话题:“若将诗心寄星河,可有共鸣之人?”
声音温和婉转,目光带着一丝期许,悄悄投向云澈眼底。
云澈缓缓将手中的玉简放下,平静回道:“但使诗酒趁年华,星海纵横自逍遥。”
他不疾不徐接下话题,却不承接她深意。
容瑾萱微怔,指间捏住诗笺的纸角有些扭曲。
她咬了咬唇,将长袖收拢,眼底悄然浮上一点浅浅的失落,还不忘整理鬓边流苏,似在为自己的情绪找个遮掩借口。
后面的环节是诗赋即兴。主持人递来锦箱,容瑾萱轻启箱盖,取出题目:“以‘流光’、‘初心’作对。”
她带出一抹浅笑,向云澈伸手,手腕微微颤抖。
云澈顺势将手掌递双掌,她的手指碰触到他掌心时骤然一紧,肩头微微一抖,眸中闪过短暂的慌乱。
“敢问云公子,对此有何见解?”容瑾萱收回手时,手心隐隐发烫,亦不敢多看云澈,她指尖绕起几缕青丝,咬着下唇等待他的回答。
云澈未曾迟疑,拈起笔来,在诗笺上写下一行字:
“流光不负韶年许,初心似玉伴星尘。”
容瑾萱望着诗句,唇瓣轻轻抿了一下。她胸口起伏,动作间将裙摆不由自主地卷进手心,眼中忽明忽暗。
强作镇静的笑容显示得有些僵硬,只好轻敲桌案,掩盖内心小鹿般狂乱的跳动。
她接过笔,却将端庄的线条画得有些歪斜,写下一句:“流光易逝诚可贵,初心不改最为真。”
随即将笔放下,呼吸绵长,整个人似要倚在案几松一口气。
掌声四起,众人称扬。云澈却只是品评她手迹:“笔意如行云,有失常态。”
容瑾萱一愣,脸色一红,旋即似恼似嗔地锤了他一下,袖中的手指却犹豫着没有收回。
她稍移莲步,衣角扫过云澈脚面,彼此的气息越发接近。
容瑾萱动作渐缓,明知周围目光相随,依然露出了一丝执着,仿佛害怕错过某种可能。
云澈表面似对她心思毫不知情,偏生冷静自若,只偶尔低头避开她的打量。
两人再度并肩,主持人礼送二人入内厅小憩。
内厅雕梁画栋,飞檐流云,窗外紫荆花盛放,光影斑驳洒落在玉砚与书本之间。
容瑾萱整理袖口时,无意间手背又贴上云澈的手掌。
那一刻,她全身像被雷电击中过般僵硬,连呼吸都迟滞了半分。
她想缩回,却又舍不得,手指抓紧袖口,整个人陷入左右难安。
云澈转首看她,温和淡然,将手拿开一些,似是给她台阶。
容瑾萱低头整理玉珮,咬住嘴唇,眼眶因忍耐情绪而泛起轻微水光,片刻后才柔声问:“你可知适才为何紧张?”
云澈反问:“才聚间,紧张乃人之常情。”语声淡淡,却绝口不提她方才那几分不舍。
容瑾萱眨了眨眼,定了定神,却终是没忍住将一抹藏在心底的情意吐露。
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轻快,缓缓低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她双手微微发紧,肩头压得发颤,明明自诩冰雪聪明偏执,偏偏此刻却只剩胆怯和无措。
云澈没有接话,轻轻抚了抚袖角,姿态云淡风轻,只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仿佛未曾听出诗句中蕴藏的心声。
容瑾萱指尖死死扭着衣摆,脸上的倔强和羞涩紧紧交缠。
她努力挺直脊背,抬首望向窗外的紫荆花海,目光中有一抹决绝渐渐浮现。
她轻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松开衣角,眼帘微敛,将柔情小心翼翼地藏回了心底,只留下一丝未尽的余韵。
外厅远远传来下一轮诗词擂台的鼓乐。容瑾萱收拾好情绪,抬步缓缓行出内厅,肩头挺直,自信与矜持凝聚眉宇,而裙摆背后,却藏着她迟迟未曾散去的悸动。
门外天光初盛,花影斑斓,流转间早有下一场盛会将启。
星河未可触,花意尚留痕。
欲书一纸意,来待晓风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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