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雾色还未褪尽，山岚化作轻烟缭绕药王山脉的峰峦之间。
冰湖归来后，云澈负手立于园门青石下。楚清婉约至，她微微皱眉，白衣如雪，手中提着七星药篮，袖口绣着淡蓝丹纹，面上却藏着一丝焦急与隐忍。
“云澈，药王山脉百年药会只开三日，寻得‘离火雪参’，便可助星河炼丹阁成今年头筹。”
她说话时声音温和，但指尖却紧握篮沿，掌背微微泛白，“敢同行么？”
云澈侧首，剑眉一挑，未语先行，衣袍掠地，眸色映着晨雾。
他抬脚步入石径，语气淡淡：“既已应允，便不负同行。”
楚清婉一颔首，踮步跟上，乌发轻摇，挥去额间细汗，衣带微飘。
两人穿行于松林石阶，林木苍翠，云雾缭绕枝头如银纱，一路鸟鸣悠长。
行至山腰，烟霞散淡。溪流如绸，古藤盘结。
崖间花影参差，罕见的灵芝玉草垂挂谷壁。楚清婉低头辨识药材，偶尔屈膝翻拨青苔，水袖之下翡翠手镯轻荡，珠玉声息盈盈。
她在云澈身侧略带小心，步伐却极快，像是要远离某种羞怯和紧张。
忽而，一丛赤色火玉芝自藤间探出，楚清婉眸中亮起细光。
她掂量着摘取角度，半转身将药篮递给云澈，袖口不慎蹭到他的指背。
她慌忙抽手，装作镇定，嘴角微微翘起：“请你替我，稳稳拿着，别掉了。”
云澈手掌一沉，顺势将篮子接过，神情冷淡自若，却斜着眼打量眼前女子。
楚清婉佯作不见，俯身采草，白衣贴合纤细身段，腰肢弯起一弧，发间细汗滑落颊畔。
拿到药草，她小心地放入篮中，逐寸整理药叶，指尖缓慢地抚过每一根草茎，像是用触觉分辨真伪，又像是掩盖内心的浮躁。
继续攀爬，林间雾色渐淡，陡峭悬崖突现眼前。
下方是百丈云涧，风声呜咽，峭壁之上奇花盛放，离火雪参的赤金光泽在晨岚中异常晃眼。
楚清婉指向崖角：“那株雪参便在那悬崖之上，需要星力行梯。”
她衣摆一卷，蓝裙紧贴膝弯，左掌屈指结印，灵力化丝，脚下生出凝实星芒。
楚清婉步步凌空，额角已渗出细汗，每一步皆犹豫，几乎在空谷间摇晃。
云澈环抱药篮，目光冷峻，步下轻盈，眸光却始终不离楚清婉身后。
忽见一道狂风拂面，楚清婉星力被山风搅乱，身形一个踉跄，纤细的身影在空中险些坠落。
她手中灵丝断裂，整个人硬生生地挂在岩壁边沿，指尖死死扣住一根光滑石藤。
脚下虚空，楚清婉再难维持半点姿态。短促的话音在风口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云澈！”
低呼声带着惊惧，唇色瞬间褪去，眼眶红润，泪光倏然凝于眼角。
悬崖边缘白雾弥散，楚清婉手指已被石藤磨破，豆大的汗水滑落指背。
她咬唇闭眼，声音颤抖，像是终于无法再藏住内心波澜：“云澈，我喜欢你！”
云澈足下星芒暴涨，步履接连，剑势凛然。他未答话，只单手捞起药篮，另一手凝聚星芒罡气直射岩壁，脚尖连点虚空，倏地飞跃至崖上。
他俯身一把揽住楚清婉手腕，肩背绷紧，将她拦腰拉上岩壁。
楚清婉身躯撞入云澈胸前，满脸惊色，被他搂着短短一息，却像停滞了整座山谷时光。
她鼻翼轻颤，黯红的指节缓缓松开，药篮早已滚落侧旁，发丝倦乱贴在额前，雪白面颊渗出斑驳血丝。
云澈还未松手，她却缩着脖子、几乎把脸埋进他怀里，肩头僵硬，嘴唇咬得几乎失了血色。
云澈垂眸看去，拇指在她指背无声地缓缓摩挲，指腹的温度与霜冷的山风交织。
他低头，喉结轻动，却只有温和的语调：“愣在这里做什么，还能怕我？”
他唇边挑起一丝淡笑。
楚清婉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与云澈距离如此之近。
她急切推开他，又因用力过猛重心不稳，足下在岩面一滑，险些踉跄。
云澈抬手稳住她，手掌覆在她纤细肩肩，她倏然僵住，面庞染上一团暗红。
她试图退却，但背脊已贴紧冰冷岩壁，动弹不得。
“让开……”她低着头，声线微弱。他并未立刻松手，只是温柔地抚过她头发，将额前乱发一根一根捋顺。
楚清婉指尖紧捏衣角，眼眶噙泪却死死盯着岩脚，呼吸紊乱。
空气中草药的清香、岩石的冰凉和男子掌心的温热全数交错。
楚清婉抬头，对上云澈目光的一瞬，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她的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渐急，表面看似镇静，实则全身的紧绷都写在指节紧扣与脊背微驼里。
云澈语调低沉，略带调侃：“方才的话，可还是‘丹师楚清婉’的本心？”
他的指腹轻拂她的发梢，像是不经意地掠过耳侧。
楚清婉双手交握于胸前，小心翼翼捂住自己的心跳，唇角微抽，瓮声瓮气：“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但尾音里带着一丝未曾有过的失落。
山风自两人之间穿过，夜色苍茫里仿佛只余下彼此的气息。
云澈伸手探去，将她秀发轻抚至肩后，掌心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他嘴角扬起一点极淡的笑意，嗓音轻柔：“今日得珍药一株，得好友一颜，已是幸事。”
语尾的温存让一切尴尬散去。
楚清婉愣愣地望着他，指节慢慢松开。她低头咬唇，睫毛颤了几下，眼中神色纷乱不定。
沉默片刻，她再抬头，额角几缕青丝被风扬起，她倏地把头埋进云澈怀中，不再多言。
身旁赤金雪参的光华泼洒在二人肩膀上，将纤细的身影拉得又长又近。
一缕余晖斜照，二人立于山巅，药草芳香包裹着暗涌的情愫。
远处鹰鸣滑过，谷间回音如诗。楚清婉在云澈掌心下收敛所有倔强，整个人靠得更近，却又死咬唇瓣，无声地抗争所有慌乱。
山崖下，药蝉鸣叫。云澈低头，神情柔和，手掌轻拍她后背几下，以最自然的动作化解局促。
楚清婉身躯轻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只能死死抓着他袖角，像是拎着最后一丝勇气。
悬崖上的风仍然呼啸，岩花随风飘落。二人之间，再无多余言语。
只余掌心的温热、肩头的重量，以及彼此间那份淡淡的、却足以让世间一切风声都归于宁静的默契。
山色苍茫，药草微香。
——
轻风渡崖，花影未央；
誓言无声，情意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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