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的时间,被绞杀在追捕与逃亡的齿轮里,碾磨成带血的粉末。
一个月。
对王狰而言,这本该是一场手到擒来的狩猎。两个淬体一重的杂役蝼蚁,在青云宗后山这等凶地,能撑过三天已是奇迹。他磨好了刀,等着收割那微不足道的五十块下品灵石,如同等待捏死两只扰人的飞虫。
可一个月过去了。
猎物非但没有在绝望中腐烂,反而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从他刀锋下溜走,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他循着气息扑去,等待他的不是瑟瑟发抖的羔羊,而是早已设下的、充满恶意的陷阱。
腐叶精的毒雾不再仅仅弥漫于预判的路径,而是如同鬼魅般在他落脚处毫无征兆地喷发!
那些粘稠、散发着甜腻腐臭的灰绿色孢子,如同附骨之疽,即便有淬体罡气护体,一个月来无休止的侵蚀,也让那层青芒黯淡了许多,皮肤上留下了难以祛除的暗沉斑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棘爪兽的突袭变得刁钻狠毒。
它们不再正面扑击,而是潜伏在腐烂的巨木阴影里、深潭的浮萍下,专门瞄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那布满骨刺的尾巴如同淬毒的蝎钩,刁钻地抽向他护体罡气运转的薄弱节点!起初只是烦扰,但累积的震荡和毒素,已让他内腑隐隐作痛,挥刀的手臂不再如最初那般圆转如意。
最可恨的是那些影蕨怪!
它们无声无息,如同最卑劣的窃贼,在他心神因连日追捕而疲惫松懈时,骤然发动精神冲击!
眼前的重影、耳畔的幻听、甚至偶尔闪过的、关于任务堂其他弟子嘲弄的扭曲画面……这些微不足道的干扰,在生死一线的缠斗中,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数次,他险些被棘爪兽的利爪开膛破肚,全凭远超对方的境界才险险避开,却也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疲惫!一点点!一滴滴!仿佛永无止境!
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王狰的筋骨,勒进他的灵魂。
淬体六重的力量依旧澎湃,但驾驭这力量的精神,却在一日复一日的徒劳追逐和层出不穷的阴损袭击中,被消磨得布满裂痕。
他眼中那属于猎人的锐利和冷酷,早已被烦躁、惊疑和一种被蝼蚁戏耍的暴怒所取代。
“杂种!!”王狰一刀劈开眼前纠缠的藤蔓,刀气将几只扑来的腐叶精斩成两段,腥臭的汁液溅了他一脸。他喘着粗气,抹去脸上的污秽,眼神如同困兽般扫视着这片仿佛活过来、处处与他为敌的森林。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极其微弱,指向前方一处山壁下、被浓密苔藓和扭曲树根半掩着的溶洞入口。
“又躲进老鼠洞?”王狰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带着被反复撩拨后彻底爆发的杀意,“这次……老子要把你们挫骨扬灰!”
他不再掩饰行踪,淬体六重的气势如同山洪般爆发,震得周围古木簌簌发抖,枯叶纷飞!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碾压一切的怒火,冲向那黑黢黢的洞口!
溶洞深处,寒意刺骨。
狗蛋盘坐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
滴水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倒计时的秒针。
一个月!
在阿月精确到毫厘的战术掩护下,在无数次生死一线的亡命奔逃中,在晶化诅咒与血煞之力日夜不休的撕扯煎熬下,他如同一块被反复锻打的粗铁。
《血噬秘卷》的淬体篇——“血炼荆棘”,已在他体内扎根、发芽。
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
但最触目惊心的,是皮肤下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纹路!
它们如同野蛮生长的荆棘藤蔓,缠绕着他的手臂、胸膛、脊背,深深扎入血肉筋骨之中。
这些血纹与左臂那些顽固的灰白色晶痕相互纠缠、侵蚀,形成一种诡异的共生状态。
晶痕带来的剧痛和麻木依旧存在,但每当血煞之力汹涌冲刷时,那暗红荆棘便如同贪婪的根须,疯狂汲取着血煞的暴戾能量,同时也将晶化诅咒的“秩序僵化”之力强行扭曲、撕裂、部分中和!
代价是巨大的。
每一次修炼,都如同置身熔炉与冰窖的夹缝,血肉骨骼被反复撕扯、淬炼。
他的眼神比一个月前更加冰冷、深邃,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凝固的血与寒星。
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淬体一重的孱弱,而是足足提升了整整两个小境界,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淬体三重!狂暴,霸道,却也效果极佳,立竿见影!一股如同受伤凶兽般的、混合着血腥、阴冷和顽强生机的气息,在他周身缭绕不散。
代价,还有手中这柄骨刃。原本骨白的刃身,此刻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极其淡薄的暗红血芒。那是血煞之力浸润的痕迹。每一次用它斩杀袭扰的毒虫小兽,吞噬那微不足道的精血,刃身都会发出一丝满足的、如同吮吸般的微弱嗡鸣。远古星辰的幽蓝鸣响,已被这新生的、渴血的邪异所浸染。
“还是……无法完全解析核心。”阿月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虚幻的光影悬浮在狗蛋身侧,星璇之眼死死盯着那卷摊开的《血噬秘卷》。
一个月来,她调动了星舰数据库所有的分析模块,试图破解这邪异功法的终极源头和潜在隐患,但那构成文字和纹路的血之法则,如同活着的、不断变异的混沌密码,充满了不可知的恶意。“它……在‘生长’,在‘适应’。它绝非此界原生之物,其核心……可能连接着某个极其古老、极其危险的……”
洞外,王狰那如同蛮兽般狂暴逼近的气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溶洞的空气上!
碎石簌簌落下!
狗蛋猛地睁开眼。
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和恐惧,只有沉淀了一个月的冰冷杀意和……一丝面对猎人终于亮出的、属于猎物的獠牙!
“他来了,阿月,陷阱是否已经全部准备到位?”他低语,声音嘶哑平静,如同即将绷断的弓弦。他缓缓站起身,布满血纹和晶痕的肌肉在昏暗光线下贲张起伏。
他握紧了手中那柄萦绕着淡薄血芒的骨刃。
阿月的光影瞬间融入他胸口的燧石吊坠,只留下冰冷的指令流在意识中奔涌:“洞深二十七丈,三岔。左路狭窄,有暗河,流速急,水深未知。中路开阔,回声强,石笋密集。右路曲折,通往死穴,有硫磺气,易燃。他气息狂躁,心神疲惫,护体罡气左肋下三寸有旧伤裂痕,受腐叶毒素侵蚀,运转迟滞0.3息。影蕨幻象可干扰其方向感0.5息。棘爪兽……已就位。”
狗蛋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如同岩石裂开的缝隙。
他不再隐匿气息,反而将淬体三重的力量混合着那股凶戾的血煞之气,如同挑衅的战旗,猛地向洞外释放出去!
“王狰!”狗蛋嘶哑的咆哮在曲折的溶洞中层层回荡,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嘲弄,“你个狗杂种……来得这么晚......莫不是去逛了窑子......你个软脚虾,现在还能提得起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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