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数巡,林羽只觉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脑袋愈发昏沉,身子一歪,如同一袋沉重的谷物,重重地栽倒在了满是杯盘狼藉的酒桌上。那“砰”的一声闷响,引得周围几人纷纷侧目。
见林羽醉倒,叶星辰心中一紧,脚下步子加急,三两步便来到林羽身旁。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羽的肩膀,焦急地摇晃着,口中不住地唤道:“林兄,林兄?你醒醒啊!”
然而,林羽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阵含混不清、如同破碎音节般的声音,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怎么也醒不过来。瞧他这瘫软的姿态、迷离的眼神,显然已是醉得人事不知,彻底沉沦在了酒意的深渊之中。苏瑶站在一旁,黛眉紧蹙,满脸皆是担忧之色,朱唇轻启,轻声呢喃着:“这可如何是好,林公子醉成这副模样,莫不是伤了身子。”
华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好似这世间没什么事能扰了他的心境。他抬起手,在空中随意地摆了摆,语气轻松地说道:“无妨无妨,林兄不过是酒量欠佳,平日里少见这般开怀畅饮,想必睡上一觉,明日晨起,便又能生龙活虎了。来,咱们莫要扫了这兴致,继续开怀畅饮,今晚这般畅快相聚,可实在是难得。”
叶星辰瞧着醉倒的林羽,心中满是忧虑,略作思忖后,开口说道:“今日就喝到这儿吧!看林羽这样子,醉得太厉害了,再这么下去,怕要出问题。我先背他回客栈,你们慢慢喝,也别贪杯。”
言罢,叶星辰俯身,微微屈膝,将林羽的双臂轻轻搭在自己肩头,而后稳稳地发力,将林羽背在了背上。林羽身形本就纤细,此刻醉倒,整个人软趴趴地趴在叶星辰背上,愈发显得柔弱无依,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倒。叶星辰转头,目光关切地对华玄和苏瑶叮嘱道:“你们也别喝到太晚,早点回客栈休息,明日咱们还得赶路,可别误了行程。”
华玄听闻,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叶兄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你先送林兄回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苏瑶也赶忙附和:“叶公子,路上一定要小心些,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寻我们。”
叶星辰背着林羽,缓缓踏出了百花楼那雕花的大门。夜晚的凉风好似蓄势已久的猛兽,“呼”地一下扑面而来,冻得他脖颈一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林羽趴在他背上,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隐秘的心事,又像是在呓语着遥远的过往。叶星辰轻声安抚:“林兄,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客栈歇着,很快就到了。”
此时,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偶尔能看到几个醉汉,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地走过,嘴里还不时传出几句含糊的吆喝。街边的店铺大多已关门落锁,门板紧闭,只有寥寥几家还亮着昏黄黯淡的灯光,那光晕在寒风中摇曳不定,仿若随时都会熄灭,给这清冷的街道徒增了几分孤寂。
叶星辰加快了脚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赶去。月光如水,洒在地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两条蜿蜒的黑色绸带。走着走着,叶星辰总感觉背上有两团柔软的东西顶着自己,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心中暗自嘀咕:“这大男人的,也不知在胸前塞了些什么物件,一路上顶着我,感觉怪别扭的。”
但此刻林羽醉得厉害,他也无暇多想,只是一心想着赶紧将林羽送回客栈安置妥当。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叶星辰背着林羽,艰难地爬上楼梯,来到房间门口。他用脚轻轻踢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林羽背进房间,而后缓缓走到床边,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将林羽轻轻放在床上。此时的林羽,面色红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且红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暗沉,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被什么烦心事缠绕,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只是那话语依旧含混难辨。
叶星辰见状,赶忙转身,快步来到水盆前,打来一盆清水。又拿起一旁的毛巾,将其浸入水中浸湿,而后双手用力拧干。他轻轻走到床边,把毛巾放在林羽滚烫的额头上,盼着能让他舒服些许,缓解一下这醉酒的不适。
就在这时,林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了思绪,原本无意识摆动的双手猛地伸出,如铁钳一般,紧紧抱住了叶星辰的脖颈。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口中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父皇,你别走,皇母,你别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说着,那压抑许久的哭声越来越清晰,肩膀微微耸动,竟在叶星辰怀里抽泣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很快就浸湿了叶星辰肩头的衣衫。
叶星辰被林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若木鸡,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听着林羽这带着哭腔、满是眷恋与不舍的话语,叶星辰心中疑云大起。“父皇”“皇母”,这般尊贵又怪异的称呼,在这江湖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愈发觉得,林羽此刻醉得已然失去了平日的理智,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之中。在他看来,若林羽真有如此身份尊贵的双亲,又怎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鱼龙混杂的江湖,与他们一同风餐露宿、奔波劳碌?
叶星辰很快回过神来,试图轻轻掰开林羽紧抱自己脖颈的双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他压低声音,温柔地安慰道:“林兄,你醉了,咱们现在在客栈呢。别怕,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
然而,林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非但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哭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愈发响亮,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流淌。叶星辰满心无奈,却又无法挣脱,只得任由林羽紧紧抱着。
在这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氛围中,他的脑海里思绪如乱麻般翻涌,不经意间,也想起了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如今,他们又在何处?是否也在某个角落,牵挂着漂泊在外的自己?这般想着,叶星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思念。
林羽哭闹了好一会儿,许是哭累了,又或许是酒劲彻底上头,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安静地沉沉睡去。叶星辰见他终于安稳,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床上,动作轻缓得生怕吵醒了他,仿佛林羽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安置好林羽后,叶星辰转身快步来到浴室,匆匆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地流下,他将双手浸入水中,而后捧起水,用力地泼在自己脸上。那刺骨的冷水瞬间带走了他一身的疲惫与些许的慌乱,让他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回到房间,叶星辰踱步到茶桌旁,缓缓坐下。此时,夜色已深,窗外的冷风像是发了狂,“呜呜”地呼啸着,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屋内的烛火摇曳不定,也让叶星辰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望着床上熟睡的林羽,心里犯起了难。难道自己真要在这冰冷的地上睡一夜?
傍晚订房时,他确实答应过林羽,不会与他同榻而眠。可眼下,天气愈发寒冷,这房间里又没有多余的被褥,林羽又醉成这样,自己与他同为男子,同睡一床,想来林羽也不会介意吧?
这么想着,叶星辰起身,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林羽安静沉睡的模样,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还带着梦中的不安。犹豫再三,叶星辰还是伸出手,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侧身躺了上去。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一深一浅,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无声的夜曲。
叶星辰尽量往床边靠,后背都快贴到床沿了,生怕自己一个翻身,就会挤到林羽。同时,他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白天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不与林羽同睡,如今却……这般想着,叶星辰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好在屋内昏暗,无人瞧见。
窗外的冷风依旧在呼啸,寒意不断从缝隙中渗透进来,让屋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叶星辰闭上双眼,在这寒冷与纠结中,渐渐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叶星辰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似坠入了一片浓稠如墨的迷雾深渊。那迷雾厚重得让人窒息,伸手不见五指。在那氤氲的雾气之中,父母与妹妹沐雨的身影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始终看不真切。他们的面庞模糊难辨,却有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在他耳畔不断回荡。
“星辰……星辰……”父母的呼唤声里,满是深切的担忧与无尽的牵挂,仿若丝线,缠绕着他的心弦,让他的心一阵揪痛。而妹妹沐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而凄厉:“哥哥,救我……哥哥,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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