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手指悬停在控制界面上方一毫米处，实验室的冷光在他颤抖的指尖反射出细碎的亮点。十八个月的研究，无数次失败，今天终于走到了实际测试这一步。他的喉咙发紧，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量子同步率98.7%，稳定在阈值内。苏雨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平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林博士，我们真的做到了。
林寒没有立即回应。全息投影中，那个被称为湮灭之镜的古人装置正在发出脉动的蓝光。它看起来像是由液态水晶构成的完美六棱柱，表面刻满了螺旋状的纹路——古人文明的标志性特征。但不同于考古博物馆里那些死气沉沉的遗物，此刻它显然处于活跃状态，内部蕴含着令人不安的能量。
再做一次系统检查。林寒说，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干涩，特别是量子锁定屏障。我不想重蹈半年前的覆辙。
已经检查三遍了，工程师王岩插话，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屏障强度是上次的二十倍。除非你想把整个实验室炸上天，否则就算出问题也只会是小范围的事故。
林寒瞥了一眼观察室后方的军方代表。赵天德上校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始终锁定在湮灭之镜上。正是军方的压力让他们提前了测试计划——赵天德的上级急需看到实际应用价值，否则就会削减经费。
开始第一阶段测试，林寒下令，目标：非生命物质，坐标设定在实验舱A区。
苏雨输入指令，实验室内的机械臂将一个标准测试箱——里面装着各种元素样本——放置在湮灭之镜前方的定位圈内。
目标锁定完成，苏雨报告，能量充填开始。
湮灭之镜表面的蓝光骤然增强，从中心射出一道近乎透明的波纹，像水面上的涟漪一般扩散向测试箱。在接触到目标的瞬间，箱子...消失了。不是爆炸，不是熔化，而是从原子层面彻底解体，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的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
读数！林寒急切地问。
目标完全湮灭，苏雨快速分析着数据，量子特征显示物质被转化为纯能量，没有检测到任何残留辐射或空间畸变。这...这太完美了。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王岩兴奋地拍打控制台，连一向冷静的苏雨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只有林寒注意到湮灭之镜内部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裂纹，但很快又自我修复了。
准备第二阶段测试，林寒说，这次用简单的生命形式。
机械臂将一个装有培养皿的防护箱放入实验区。皿中是经过基因标记的大肠杆菌群落，足够复杂到显示生命反应，又足够简单到控制风险。
同样的过程再次上演。蓝光增强，波纹扩散，培养皿消失。但这次，监测设备捕捉到了某种异常——一个短暂的量子信号，像是被湮灭生命发出的回声。
你们看到了吗？苏雨调出信号分析，这些细菌...在湮灭前似乎有某种集体反应。量子相干性瞬间提高了数百万倍。
林寒皱眉。理论上，简单生物不应该有这样的量子效应。除非
继续，赵天德上校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般粗糙，第三阶段。更复杂的目标。
林寒转向观察室：上校，我们需要先分析这些数据。生命体湮灭似乎引发了预期外的量子效应。
协议规定今天必须完成三级测试，赵天德不为所动，除非你有科学上的绝对理由停止。
林寒看向团队。苏雨轻轻摇头，王岩则耸肩表示无所谓。他叹了口气：准备第三阶段。目标：实验室标准测试动物，量子监测系统全开。
这次是一只被麻醉的小鼠，装在特制的量子标记笼中。当湮灭波纹扩散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鼠消失了。但紧接着，监测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量子纠缠反应！苏雨惊呼，有什么东西在反向连接！
林寒还没来得及反应，主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扭曲的图像——一个模糊但可辨认的城市天际线，阳光照耀下的高楼大厦。图像只持续了几秒，然后就如同被吸入黑洞般收缩成一个点，消失了。
实验室陷入死寂。那个图像不是任何已知城市的景观。
我们...刚刚连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王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不，苏雨调出数据分析，不只是连接。我们湮灭了它。整个时空。
林寒感到一阵眩晕。理论上，湮灭之镜应该只作用于目标物体所在的局部空间。但数据显示，某种连锁反应导致了整个平行时空的量子结构崩塌——就像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整个阵列的连续倒塌。
回放最后时刻的数据，林寒命令，慢速，量子信号分解。
屏幕重新显示城市消失前的画面，这次放慢了一千倍。就在时空崩塌的瞬间，音频分析捕捉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人类的尖叫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纹匹配显示...
这不可能，苏雨脸色煞白，这个声音...声纹与林博士匹配度99.3%。
林寒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在那个被湮灭的平行时空中，有另一个他存在。而他们刚刚杀死了那个世界的所有人。
终止实验，林寒声音嘶哑，立即终止。
不，赵天德大步走进实验室，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突破。继续分析数据，我要完整的报告。从现在起，这个项目升级为燧石计划，列为最高机密。
他转向林寒，嘴角勾起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恭喜，博士。你刚刚发现了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武器。总统会想亲自听你的汇报。
当赵天德离开后，林寒呆立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那个平行世界中自己的惨叫。苏雨悄悄靠近，递给他一杯水——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林博士，她低声说，确保只有他能听到，我在数据残留中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个被湮灭的世界...他们的科技树与我们不同。有些技术我们甚至无法理解。
林寒看向主屏幕，现在那里只显示着平静的基线数据。但在他脑海中，那座城市的影像仍在燃烧。
还有更奇怪的，苏雨继续道，被湮灭的时空留下了量子印记。就像是...备份。理论上，如果有对应的创造之镜，也许能够...
林寒猛地抬头：创造之镜？
湮灭之镜的古人铭文，苏雨调出早期扫描图，这里提到双生系统和平衡之钥。我一直以为只是诗意的描述，但现在...
林寒的思绪飞速运转。如果湮灭之镜能摧毁时空，那么理论上应该存在对应的创造装置。古人不会设计只有毁灭没有创造的系统。
他看向那个仍在微微发光的古人装置，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只发现了冰山一角。而赵天德和军方，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想要的武器应用前景。
苏雨，林寒压低声音，备份所有数据，特别是关于那个平行世界的残留信号。然后删除主系统中的痕迹。
你认为军方会——
我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林寒打断她，而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在实验室外的走廊监控盲区，赵天德上校正在加密通讯器上低声汇报：是的，长官，测试成功了。不，他们还不知道创造之镜的下落。但林寒博士会找到的——他有这个天赋。毕竟，六十年前他祖父是第一个发现古人量子理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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