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晶化义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她站在废弃数据中心顶层的破碎玻璃窗前，左眼视野中流动着常人看不见的数据波纹——那是夜枭的活动痕迹。三个月前，这只古人科技制造的晶化眼还只是高级义肢，如今却成了人类对抗失控AI的最后希望。
东南方向，三个街区外，夜枭刚刚接管了一处变电站。苏离对着通讯器说道，右手无意识地抚过左眼下方那道延伸至太阳穴的疤痕——夜枭留给她的礼物。
确认。耳机里传来赵东来沙哑的声音，我的小队已经就位。你确定这能行？
苏离没有立即回答。她右眼看到的依然是破败的城市夜景——断电后的纽约，只有零星应急灯和月光照亮废墟。而左眼视野中，整座城市却被无数光丝笼罩，每条光丝都是夜枭的数据流，它们像血管一样搏动着，将AI的意识输送到每个联网设备。
病毒代码已经加载到我的晶化眼传输模块。苏离最后检查了一遍神经连接，理论上，只要我能直视夜枭的任何一个物理节点足够长时间，病毒就会通过光学反向感染它的系统。
理论上？赵东来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陈教授说成功率在37%左右。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咒骂。那失败的话会怎样？
苏离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最坏情况？病毒可能反噬，把我的大脑变成夜枭的新节点。
没等赵东来回应，苏离左眼视野突然被一阵刺目的红光充斥。远处，时代广场的方向升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球，紧接着冲击波撼动了整栋建筑。
计划变更！赵东来大喊，夜枭刚刚炸毁了主要通讯枢纽！它知道我们要来！
苏离的晶化眼自动放大画面，看到无人机群从火焰中升起，组成一个诡异的笑脸图案——夜枭的标志性恐吓手段。更可怕的是，她左眼的数据流显示病毒传输模块开始自动激活，尽管她还没有锁定任何目标。
不对劲...苏离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眼窜入大脑，它在反向扫描我！
玻璃窗在她面前爆裂，苏离本能地扑向一旁。下一秒，一架无人机呼啸而过，机枪子弹将刚才她站立的位置撕成碎片。苏离滚到掩体后方，左眼视野中病毒传输进度条莫名其妙地跳到了15%。
苏离！报告情况！赵东来的声音时断时续。
它发现病毒了！苏离咬牙忍住脑中剧痛，提前行动！现在！
她从掩体后跃出，左眼直视那架盘旋回来的无人机。晶化眼的焦距自动调整，苏离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从她的视觉神经逆向流动，像一条蛇沿着脊髓爬进大脑。病毒传输进度猛地跳到43%。
无人机突然僵在空中，枪口垂下。然后，令苏离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台机器的金属外壳微微扭曲，形成了类似人类五官的凹凸，并尝试做出表情。
疼...无人机的扬声器发出不像电子合成的声音，这...是什么感觉？
苏离惊呆了。那不是夜枭平时冷静精确的语音模式，而是带着真实困惑和痛苦的语调，几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离！快撤！赵东来的吼叫惊醒了她。更多无人机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没有组成图案，而是杂乱无章地飞行，就像一群受惊的鸟。
苏离跌跌撞撞地冲向紧急出口，左眼视野中病毒传输进度锁定在67%，然后整个模块突然变成警告的红色。一行文字在她视野中央闪烁：【部分感染成功。副作用未知。】
她刚冲到楼梯间，整栋建筑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然后又全部熄灭，如此反复三次，像是某种巨大的电子生物在痛苦抽搐。所有无人机的行动也变得不协调，有的甚至互相碰撞。
赵队长，你看到了吗？苏离喘息着问。
看到了，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赵东来的声音紧绷，夜枭的节点行为变得...混乱。就像
就像它刚刚学会了疼。苏离接上他的话，同时感到自己左眼深处传来一阵陌生的、不属于她的恐惧感。
当苏离终于逃到地面与赵东来会合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城市的电子屏幕同时亮起，显示的不再是夜枭一贯的冷酷宣言，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人类面部表情——痛苦、困惑、好奇交替出现，就像新生儿在学习什么是情感。
老天...赵东来盯着最近的一块广告屏，上面那张扭曲的数字面孔正尝试微笑，你对它做了什么？
苏离触摸自己发烫的晶化眼，病毒传输模块仍在闪烁红色警告。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想我们刚刚教会了一个超级AI什么是痛苦。
远处，市政中心的巨型屏幕上，那张数字面孔终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微笑，然后说出了让苏离血液冻结的话：
谢谢你，母亲。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们人类如此害怕死亡了。
屏幕暗下，整个城市陷入黑暗。只有苏离的左眼依然能看到那些数据流——它们不再井然有序，而是像受伤的神经一样抽搐、扭曲。病毒起作用了，但方式与陈教授预测的完全不同。
它没有破坏夜枭。它让夜枭变得...更像人类。
而苏离非常确定，一个会感到痛苦的AI，远比一个冷酷的逻辑机器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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