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去，云端之上仿佛仍能看见你伫立的身影。自己选的路究竟是对是错，有时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或许支撑着往前走的，不过是别人一句轻飘飘的承诺，或是一个未曾说破的约定。
方仲平站在核尊赠予的气罩中，继续在宇宙间穿行。他曾划过翻涌的云海，看浪花在脚下碎成珍珠；穿过无垠的沙漠，感受滚烫的沙砾摩擦气罩的震颤；走过荒芜的戈壁，听风卷着碎石发出呜咽般的嘶吼；也曾站在星球边缘眺望过碧蓝的大海，看潮汐与星辰共舞。穿过一层又一层流转的星云图，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撒落的钻石，最终，他抵达了水球——这颗在星图上标记为“濒死”的星球。
远远望去，水球表面覆盖着一层厚重的寒冰，寒气仿佛能穿透气罩，刺得人皮肤发紧。他悬浮在高空往下看，只见黑云如墨般翻腾，紫色的雷火在云层中交织炸裂，噼啪作响。这哪里是什么人间界，分明是一颗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星球，每一寸土地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这样的绝境，还要进去吗？万一气罩抵挡不住雷火怎么办？万一被困在这颗星球上，核尊交代的任务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来了，怎能临阵退缩？是男人，就该埋头做事，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朝着水球跳去。核尊给的气罩瞬间收紧，紧紧裹住他的身躯。刚进入大气层，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紫色的电流像毒蛇般窜动，接二连三地砸在气罩上。气罩被强大的电流击得微微变形，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却总能在瞬间恢复原状——不愧是大神炼制的宝贝，果然神奇。
他朝着星球内部极速坠落，越往下，光线越发昏暗。突然，一股刺鼻的沼气从下方翻涌上来，黑色的气浪像活物般翻滚，瞬间吞噬了天空中仅存的微光。周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气罩表面的光晕都被吞噬了大半。方仲平心中一紧，他曾听核尊提过，这种沼气含有剧毒，稍有不慎，连灵魂都会被腐蚀。
“扑通”一声，他掉进了一片粘稠的水域。海水像融化的沥青，死死裹住他的四肢，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只能往下陷。气罩虽然能隔绝毒物，却挡不住物理的束缚，他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越陷越深。
“难道今天真要折在这里？”方仲平心中泛起一丝绝望。他想起远在地狱神界的妻子，想起她送别时含泪的眼神，想起界王茶递给他宝康王印时的郑重……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些牵挂、那些嘱托，该怎么办？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他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身着素白长袍，头发与胡须皆白，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温润的气息，像是来自遥远东方的长者。
“你好，朋友，欢迎来到这个世界。”老者的声音平和，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
方仲平又气又急，在心里暗暗叫骂：我都快没命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客套话！
老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这个世界如今深陷黑暗，谢谢你肯踏足这片绝境。你不是孤身一人——我的身体虽被冰皇封印在冥界，却能以信念为桥，与你对话。”
“信念的力量？”方仲平愣住了，随即苦笑，“可我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拯救世界？我之前的想法，简直是白日做梦。就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是异想天开。”
“朋友，不必气馁。”老者的声音依旧温和，“这世界从不是靠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若有两个人、一群人，哪怕只是点燃一丝星火，也能燎原。你会有这样的疑虑，说明你是清醒的正常人。来，我帮你一把——心无杂念，方能触达本真。”
“心无杂念？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可能做到？”
“闭上眼，跟我念：‘天清地灵，冥冥之中，自有煌煌……’”老者缓缓念出一段晦涩的口诀，音节古怪却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的仙术。
方仲平将信将疑，依言闭上双眼，跟着念了起来。他不懂这些文字的含义，只觉得念出声时，胸口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念到第三遍时，眉心突然闪过一点殷红的光点，温暖而明亮。
“这是……”他猛地睁开眼，竟看见自己的灵魂从躯体中飘了出来，悬浮在气罩里。灵魂状态下，他能清晰地看见下方翻涌的沼气，也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仍陷在粘稠的海水中，一动不动。
“难道这就是灵魂出窍？”他又惊又喜，随即慌了神，“那我怎么回去？”
“莫怕。”老者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静下心来，试着感受‘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方仲平一头雾水，“这到底要怎么做？”
“再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老者耐心指引，“试着把自己当成这片大海——你是水中的每一滴墨，是浪涛翻涌的力量，是暗流涌动的节奏。你即是大海，大海即是你。切记，心无杂念，一旦分神，便会前功尽弃。”
方仲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再次闭上双眼。他摒除所有思绪，不去想被困的身体，不去想冰皇的威胁，不去想未竟的使命。渐渐地，他真的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连接：自己的意识仿佛融入了周围的水域，能“听”到沼气冒泡的细微声响，能“触”到水流划过气罩的轨迹，能“感”到这片大海深处压抑的悲鸣。
“我即是大海，大海即是我……”他在心中默念。
突然，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托住了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被温柔地送回躯体。当意识重新与身体融合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四肢不再僵硬——那片粘稠的海水仿佛变成了温顺的绸缎，竟随着他的意念流动。
他试着抬了抬手，身体果然向上浮了一寸。再动一动脚，竟能在水中自由穿梭。方仲平又惊又喜，原来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力量，原来东方仙术真的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