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山对面的梯田便如画卷般在眼前铺展开来。这便是黄土高原独有的模样,两座山像巨人般夹着一道深沟,沟壑纵横交错,如犬牙般参差不齐,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岁月冲刷的痕迹。老辈人常说,这里是上古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大战的战场,当年两位神明怒斗不休,撞塌了支撑天地的不周山,天维之门就此崩裂,世间从此再无宁日。后来女娲娘娘炼五色石补天的传说,也正是从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流传开来——天维之门的碎片坠落人间,便化作了这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顾大通望着远处混沌般的山影,不由得念起《千字文》的开篇。这八个字仿佛带着远古的气息,道尽了宇宙初开时那片混沌蒙昧的景象,与眼前这片土地的苍茫倒是莫名契合。
此刻的顾大通,走路已全然不是往日那般实打实踩在地上的模样。确切地说,他更像是飘在地面上,别人走路是往前跨步,他却是脚下生风般滑行,动作丝滑得连脚下的泥土都未曾惊动分毫。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已飘到了崖坪边缘。这崖坪不算太高,约莫八九丈的高度,搁在从前,他光是站在崖边往下瞅一眼,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
可如今的他早已脱胎换骨,自然不同往昔。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缓缓踏出一步,身体便如一片羽毛般慢悠悠往下飘落。风从耳边掠过,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干燥气息,他却丝毫不觉惊慌,反倒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多时,双脚轻轻落在水面上,那水面竟依旧平静如镜,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阳光透过水面,在石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散落的星辰。他又慢悠悠地往岸边飘去,直到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土地上,那份踏实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让他心头一阵暖意——他还是喜欢这样真切的感觉。
河岸上杂草长得有半人高,不知名的高大灌木丛拔地而起,枝桠肆意伸展。只是这些草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清凉凉,全然没有半点生机。树叶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秋风里静默矗立,像一群沉默的老者。算算时节,这里也正是晚秋,万物都在为过冬做着准备,只是这份萧索,似乎比别处更添了几分苍凉。
河滩上的枯草地早已失去了夏日的光泽,枯黄的草叶成片倒伏在地上,像是被岁月抽走了所有力气。那些裸露在外许久的石头,表面竟像是被无形的火焰慢慢焚化着,边缘处透着淡淡的焦黑——原来世间万物,终究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摧残,再坚硬的存在,也会在光阴的冲刷下渐渐消磨。
顾大通望着眼前的河水,又抬头看了看身后陡峭的崖壁,只觉得周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孤寂。人啊,不管有多大的本事,心底里终究还是会害怕那些未知的变故。就像这天地间的法则,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或许人世间最复杂的学问,便是“人情世故”,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藏着多少处世的智慧,怕是一个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钻研透彻,却偏是成功路上绕不开的修行。
他低头沉思着,眉头微蹙,忽然之间,身下竟缓缓绽放出一朵洁白无瑕的荷花。那荷花像是从水中凭空生出,花瓣层层舒展,晶莹剔透,仿佛用月光雕成。顾大通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端坐在荷花中央,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法相庄严之感,连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肃穆起来。
荷花载着他轻轻飘过河流,离地约有一丈多高。秋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前方不远处,隐约能看见一座庙宇的轮廓,那便是方圆百里的主神居所。他要去拜访一下这位主神大人,看看这黄土高原深处,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