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的雨，竟能遮住那颗太阳。
庭檐下，行客反复拍搓全身，生怕一滴恶水透了他的灵魂。
“乖乖，得亏我跑得快，不然真叫吃个干净！”
忽然，随行竹篓颤抖引起旁人的注意，进而转头望向远处，有位样貌古怪、笑脸阴寒的老先生，正紧盯着男人。
“唉，明知我最不善灵魂之法，非要留下这么道难题。”
“老头儿，莫以为它能护住你，小爷的手段可多呢！”行客扬声呼喊，并催动另一件法器浮现身前。
“呼......”
“吾以帝身，起空明真神，遂如昭昭之愿，惩辅遑遑之灵，夺......”
无元空明钵，专治各种灵魂虚物，是男人祖上传下为数不多的宝贝。其外附空明咒数篇，仅以此解除封印，借苍穹神力融合帝躯显现威能。但因强行御神会遭受反噬，除非对手实力超越，不能轻易使用。
行客印象中，父亲单凭无元钵几乎做到百战百胜，尽管当时无处通神，唯有法宝蕴含的天地灵力。
或许，老先生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收敛笑容、踩空的双脚向后挪动几步。可男人不会再给机会，他需要抓捕更多徘徊世间的“孤魂野鬼”，所以很赶时间。
只任谁都没料着，就在即将降伏妖道的一刻，小二儿竟出声打断行客施法。
普普通通的小二儿不懂修行，自然无从感知天地灵气。他跟随师父游历多年，见面不少奇人异士，异士们都爱自言自语，且吹起牛来比醉汉更猖狂。好说眼前，不晓少年哪里开罪客人，客人恼怒、狰狞，似要吃人一般，真像个妖怪。
“怎么回事，失灵了？”
“......”
“该死的李老鬼，险些坑害于我！”
“嗯，是你打破本帝的心镜状态，你是何人？”
小二儿白眼一翻，心里暗道：本帝？又一个自称本帝的，这些家伙若非修坏脑子，便定是走火入魔。啊算了算了，差不多，哎呦我的宝贝，怎被一个邋遢汉抱在怀里！
“嘿嘿，您从哪儿来，可进城做买卖去？”答非所问，后者却不以为意。
行客身上打扮，谁见也会说是“地方人”。这些依靠本领挖土罐子维持生计的家伙，个个怀揣绝技、手段不俗，部分甚至传承悠久。
“怎么，瞧上了？”
“我记得果儿村还不少呢，走，带你瞅瞅。”
小二儿磨蹭下巴，重新审视行客。
前几日，过路的官户都在讨论南山那头怪事，有人提及山顶一老道现身做法，引接天水浇灌神树，树上生花，结不少奇珍。
要说老道是何人物，只怕没人能讲清楚，不过外界知晓它乃一具灵魂，身无定形、飘渺虚幻。
紧接着又是“山南血战”传闻。据传神树自行脱落宝贝，刚好掉进果儿村，随即强者纷沓，想见识见识此光团的真实模样。但谁知，他们全被一个蒙面修道士送回老家。
小二儿顿觉后怕，万一身前就那位练家子，白给八九条命不够自己嚯嚯。而，少年居然真把竹篓当成宝贝。
“客，这个......”
“喃，来碗清面，少添些水！”
小二儿攥住两块碎银，心里乐呵的同时感到庆幸，得亏钱主脾气好，不会跟下等人太计较。
“好嘞，您歇着，咱去。”
行客原地盘腿，欣赏栈外变缓的秋雨，不温不凉、淅淅沥沥。雨中的老先生依旧正面男人，没有逃，倒像反过来监视他的举动，脸上笑容尤游。
“先生硬朗，若换做寻常老汉，只怕染上湿气喽！”
突然，风雨加骤，外面竖立的旗杆都被折了腰。行客吓得回缩半截身，并对雨中老人破口大骂，传递声音三四里远。
“狗屁老道，莫以为爷爷......”
“您的清面。”小二儿佩服男人口活，跟他学会不少新鲜话。
“喏，给你师父，告诉他向梨春装满。”
“向梨春......向梨春是什么品酒，难不成师父偷藏......”少年呢喃道。
雨渐渐停下来，又阳光拨乱云层，散开至各个角落，照亮水中的清浊。行客觉着刺眼，既面碗已经见底，便不费时间再多停留，他背上竹篓，呼唤远处老先生一起上路。
“客，剩下钱......”
“留着下次住店，顺便帮忙转告店家，有事没事别瞎跑，不然还要费劲找人！”
目送行客离去，小二儿赶忙跑向后厨，那里有一位正挥刀的老师傅。
“哼，狗家伙长狗鼻子，不管老夫藏哪儿，都叫给扒拉出来，气煞我也！”
“怎么，师父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我呸，摊上这么个妖怪，算是倒八辈子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