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王宫旧址距千京城数百里,传说曾是雪神大人居住的地方。
倒坍殿门前的石柱被埋雪占据空腔,历经岁月销蚀,不知承受多少创伤与断痕。遗土不复昔日璀璨,却仍有人愿将其样貌记忆心底。
友长跟随父亲脚步,终于在一处冰川绝壁下找到和盗人见面的地方。残根破瓦撑起一间露顶屋子,看上去不比老山寺庙强几分。青年放缓动作,任凭那些陈旧、腐朽声响绞动自己的心。
大概数个呼吸,友长吹响黑金哨后,一身穿白狼皮衣、伏背黑棍的盗人出现眼前。野蛮直白的反应男人脸上,那道伤疤足一指宽,从左眉心割裂右侧面颊。若非哨音抑制其心性,友长必将变成风雪孤原的无碑亡魂。
“谁家娃娃,你如何会有这信物?”四十四音线沙哑,似乎很多年没和人说过话。
“你......你就是盗人?”友长害怕得不行,白狼和父母虽同为修行者,但那隐藏双眸中的残暴、阴毒,他闻所未见。
“......”
“我......我能雇佣你,是也不是?”
“呵呵呵,愚蠢的贱民,弱者!”
正当男人准备抹杀友长,一枚血珠恰巧滚落至他脚边。四十四扔掉手中黑棍,急忙拾起捧高,借明光鉴验着这颗宝贝。
“是了是了,妖后血珠,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剩下六颗......”
四十四正视青年脸庞,回忆当年与他争抢神物的盗人,才发觉二者生得一模一样。
“噢,你是他的孩子,说来三十三临死还托我照顾你们呢。”
四十四曾想尽一切办法得知夫妇来自库阿罗村,也正从那天开始,他对狗男女的仇恨转嫁到兄妹三人身上。介于特殊原因,盗人无法为村落惹引祸事,他只能慢慢等,一步步折磨这些小鬼。
“不过不用担心,既已吹响黑金哨,我们之间自然变成生意关系。”
“来说说,你的价格一定很诱人!”
“北地女皇星棺。”友长瞬间感觉脑袋热乎,兴许是意志力给壮满胆子。
“什么?”
“盗人此次目标是北地女皇,等狩猎那天我要加入你们队伍,两颗血珠作定金,余下的......进主宫再告诉你!”
“啊......”
“不得了不得了,比我想象有趣多了,小子,你比你爹强,嚯哈哈哈哈!”
友长勉强稳住身,不知何时划破的手掌正流淌鲜血。此刻,他内心的恐惧完全盖过肢体痛觉,因为颤抖而无法作声。
白狼脚步渐行渐远,狼的毛发不染霜雪,同样不留足迹。
“月莲花......月莲花......”
······
游老杆作为库阿罗村村长,心里自然兜着大半圈历史。出身妖族,他借用人类名分活过数百年,而曾经那段岁月,雪女出世前由北地女皇统领雪原的时代,只能被迫藏深灵魂记忆中。
库阿罗,于往日是北地妖族响应女皇诏令的欢呼,如今游老杆将三个字刻到村头,算给自己内心的慰藉。
“老头儿,你磨蹭那仨字几十回,腻不腻歪啊?”
游老杆闻声转身,从眼里硬挤出些新鲜打量马上行客,手里攥紧的刻刀在这时收敛锋芒。
“朋友......”
没等老人询问,远处呼啸声便将二妖的谈话淹没。睁眼看,此人正是千京城张阿三。多年未见,阿三样貌更加成熟,不似之前般顽犟扭捏,坐下青焰烛马俊美健硕,孤傲独立之姿依旧。
“子冬大人,青子怎能和您比速度,一路我不知吃过多少雪包!”
“哎,这位是?”
“库阿罗村的村长,咱们今天就找他!”
张阿三不忘记下马行礼,顺带将行客准备的东西转交游老杆。老人敞开包袱,居然是一块近千年份的寒木,属稀有品种,他顿感不知所措。
“大人吩咐便是,何故折煞老头子我呢?”
“少做做。我问你,村里有无这么高一青年,模样精瘦,有没有?”行客细说一番友长的神态、体型,最后见游老杆不肯开口,干脆牵马闯进村落。
“大人留步,大人留步!”
“友长娃儿跟随队伍采购物资去,尚未归家。”
“哦,是嘛,刚好,省得他碍事!”
“本帝今日前来捉妖,希望老先生多多配合。”
“三儿,跟上,叫青子把守村外就行!”
“知道啦!”
游老杆以为行客所说“捉妖”针对自己,愣好一会才反应,库阿罗村还有两个似邪非邪的东西存在。老人神情紧绷,想两名外来者可能触犯“库阿罗禁忌”,又快步紧跟,追到友安、友果居住的矮木屋前。
行客弯下脖子避免磕碰,看向屋内杂乱不堪,唯披盖孩子身上的棉被是件像样东西。男人主动靠近,用宽大的手掌揉搓两个小脑袋,示意他们不要怕,自己并非偷庄户的。
“阿三,长敬研究的那些歪门邪道你应该会吧,过来瞧瞧。”
“是法术!”
张阿三咂咂嘴,他知道行客是将武道修炼巅峰的妖族帝君,可这位主真同礼节不对付,与之多年交往,甚至未听过谦词。不过倒也实诚,谁让子冬大妖怪天下无敌呢?
“等等,好像......某种诅咒,还掺杂禁忌之力。”张阿三忽然道,紧接他露出孩子的肩头,在与圆颈交汇处,一团黑色秘纹被冰霜之力禁锢邪性。
“那是北地女皇传承的最高禁术,不可轻易破解,否则定要坠入寒冰地狱,万劫不复!”游老杆喘着粗气,猛喝道。在他看来,自己这老光棍又一次救了友安和友果。
“寒冰地狱,听上去好恐怖哎!”
“......”
“但老先生敢用女皇禁术对抗她本身诅咒,挺奇怪的,不是吗?”
“你......你也是北地的子民?”
“噢不不不,其实我活得更久一些。”
“啊,更久一些......”
在游老杆独自惊愕中,行客从不知处取出一朵白莲,皎皎莲心弯弯似月,它象征北地女皇时期最高贵的圣洁。
“月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