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塾不敢出声,害怕搅和先生美梦。
如今,行客打心底里惧怕老妖,尽管表面不显,那股思绪始终按捺不住。他只得看向墙边,从中索取安逸。
“倘若喜欢,拿去便是。”
男人不言。
“先生认得我?”
老妖也不言。
男人苦笑,像老头似的读书人,正因为多见能觉出他们脾气臭,好比小娃玩弄泥巴,非滚一身脏赖才甘心。
“这副皮囊......丑陋,至少我认为,它难助帝子成事。”
老妖取过桌台白蜡烛,为竹塾增添一抹光亮。行客则鄙夷地看着它,对引燃“冥灯”极为不满,当下挥手狠心掀灭。
“帝子......呵呵,如此陌生,已经很久没谁这样称呼我,谁还会记得呢。”
行客惊讶,他本身并非多愁善感,偏偏眼前老者能轻易激起思绪,仿佛在说“它”才是真实的“我”。
“莫摆出一副奇怪表情,与老朽无关。”
先生作态没心没肺像极雨伯,甚至一模一样。
“我觉得你二人挺像。”
“谁?”
“客栈的少年。”
“不可能!绝无可能!这种事......”男人没有下音,他无法否定老妖,正如不敢面对自己那般。
“别紧张,欺骗自己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够暂时躲避大多苦处。”
“先生唤我来单纯为说教?大可不必,您的伎俩留着对付某些小娃娃们吧!”
“急什么,喏,先瞧瞧,雨伯给你的,他倒是安稳自在!”
老妖摸出一张纸,写书信的纸,除其最右侧写下的“人”字,再无其它。
“先生莫开玩笑,此物分明为死者所留,怎会是老师的东西,况且字迹与之相差甚远。”
“不错,死者之物,但我没说是雨伯写的!”
男人愣住。没错,他清楚感受到纸页上的波动,妖力,最纯正的妖力,血脉高过他这位帝子。
“二弟还活着?”
“你自己说的,死者所留。”
“......”
“当初,我亲手抹掉老二妖力,丢他入人间任由生死,忘记过去多少时间。”
“哼,果然没逃过命运。”
“惋惜?”
“不不不,我一个行客,怎会管别人的闲事。”
“说得好。”
老妖突然发现,眼前的帝子并非无趣,只是愿意把东西埋藏心底,不向外人表露罢。
不知不觉间,行客睡着了,老妖带他灵魂去往梦境,那里有位食客怀抱一个小孩,两人过着清苦、平淡的日子。
“老油行!他怀里......”
“明知故问!”
“嘿嘿,模样变了,但肯定也是个捣蛋鬼!”男人的笑发自内心。
“先生,‘人’字何解?”
“自己解。”
“先生,他应该......不会怪我吧?”
“不会。”
“哎哎,我分明记得妖间之里极为诡秘,其力量硬生将我两人切断,老油行如何找到二弟的?”
“你烦不烦?”
“还有还有......”
老妖算准时机,给行客踢出梦境,他不想别人打扰自己,毕竟灵魂最后都喜欢清静。
“客!客!”
“您没事儿吧?”
男人猛地惊醒,发现客栈小二儿站在身边,老妖怪呢,不知飞到哪里去。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早着了老妖的道,如今正是灵魂期满飞升的时候。
“我待这多久?”
“没一会,您脚刚踏出去便不咕甬,我以为要僧佛入定呢!”少年玩笑道。
“刚刚可曾起雨?”
“未曾。”
“噫,妖道,简直坑死老子!”
男人气得直跺脚,准备离去,却反叫小二儿揪住竹篓。不得不说,那力道足抵过三四个壮汉。
“喂,你没给钱呢!”
“胡说八道,我才丢你两块碎银,你小子不要命啦!”
“啊,师父师父,有人想白吃干饭,师父!”
“混小子,去你的!”
男人踢开小二儿、撒腿就跑,不忘撇下三枚铜板。
“反正是假象,给钱算瞧起你!”
行客背着竹篓,踏上前路,他安慰说这就是一场梦,是老先生赏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