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雅间，空气凝滞。
陆九霄指尖轻点桌面，对面的女子隔着面纱，气息难辨。
万蛇坑，鬼母心莲，鬼谷派的未来，李慕白的过去，罗浩的解药。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钩子，诱人深入。
罗浩的情况不容乐观，叶清歌传来的讯息确认了这一点，间歇性的神经麻痹已经出现，毒素在缓慢蚕食他的意志和身体。
时间不多了。
这自称鬼医传人的女子，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哪怕这线索本身就散发着危险。
“我怎么确定，万蛇坑里有彻底根除‘幽冥涎’的东西？”陆九霄问。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取出一张折叠的绢帛，推了过来。
“半份‘幽冥涎’的解药配方。”
陆九霄展开绢帛，目光扫过。
字迹娟秀，记录的药材却极为刁钻古怪，许多甚至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
其中一味碧磷花，旁边特意标注了产地——万蛇坑。
“另外半份，还有最重要的药引，就在我要取的东西上。”女子补充。
陆九霄手指抚过绢帛，阴阳瞳下，药材的性味、归经、潜在冲突一一浮现。
“这份配方，有三处药性自相矛盾，强行炼制，只会加速毒发。”他抬起头。
女子蒙纱的脸看不出表情，但搁在桌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哦？愿闻其详。”
陆九霄点出那三处冲突，并随口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改良思路，一种霸道迅猛，一种温和绵长，各有利弊。
女子沉默了片刻。
“看来玄黄阁的传承，并未断绝。”她重新坐正，“你确实有资格与我合作。”
初步的信任，如同蛛网般脆弱地建立起来。
“何时出发？”陆九霄问。
“越快越好。”
离开茶馆，陆九霄回到安全屋。
罗浩躺在床上，脸色灰败，手臂的肿胀并未完全消退。
陆九霄将那三颗“百草还神丹”喂他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生机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叶清歌处理着后续事宜，安排交通、物资，以及最重要的紧急撤离预案。
秦红鲤走了过来，将一块色泽温润的古玉塞进陆九霄手里。
玉佩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螭龙纹。
“这是我们秦家祖传的避螭玉，对蛇虫毒物有一定克制作用，或许在万蛇坑能派上用场。”
“你不去？”陆九霄握住玉佩。
“我留下。”秦红鲤摇头，“这次的杀手，还有李慕白和鬼谷派的牵扯，与我们秦家百年前的恩怨有关。我需要时间，从家族的故纸堆里挖出真相。”
她顿了顿，“那个杀手的身份，我必须查清楚。”
陆九霄点头，不再多言。
分头行动，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夜色中，一辆越野车驶离市区，向着遥远的南疆边境疾驰。
车内，气氛沉闷。
罗浩靠在后座闭目调息，他的状态虽然暂时稳定，但仍旧虚弱。
他坚持要跟来，用他的话说，“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陆九霄坐在副驾，闭目养神，脑中不断推演着那半份解药配方和可能遇到的变数。
开车的巫蛮儿打破了沉默。
“你对鬼谷派，了解多少？”
“只知其名，善用毒。”陆九霄回应。
“鬼谷派，并非铁板一块。”巫蛮儿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内部分为‘药宗’和‘毒宗’，自古争斗不休。”
“药宗悬壶济世，但也钻研奇毒以克制毒宗；毒宗则百无禁忌，追求毒道的极致力量。”
“百年前叛逃的‘毒菩萨’李慕白，当年便是与毒宗长老勾结，盗走了部分禁忌毒术和药宗的几样东西，才惹来追杀。”
“我属于药宗一脉。”巫蛮儿握着方向盘，“此次前往万蛇坑，一是清理门户，二是寻回失落的药宗圣物——【鬼母心莲】。”
“那杀手，是毒宗的人？”陆九霄问。
“不确定。”巫蛮儿摇头，“毒宗行事诡秘，我们药宗对他们内部情况了解不多。但‘幽冥涎’确实是毒宗的不传之秘。”
车辆颠簸，窗外的城市灯火早已被黑暗吞噬。
前方的南疆，密林瘴气，毒虫蛇蚁，还有未知的敌人。
万蛇坑。
名字听着邪性，实际却是一片隐藏在原始丛林深处的古代遗迹。
断壁残垣，巨石散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败气息和浓郁的腥味。
这里与其说是坑，不如说是一座被丛林掩埋的废弃古城。
地上、石缝间、树枝上，随处可见色彩斑斓的毒蛇，发出嘶嘶的声响。
瘴气如纱，笼罩着遗迹，常人吸入几口便会昏厥。
巫蛮儿走在最前面，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抓出灰白色的药粉洒在四周，那些毒蛇闻到气味，纷纷退避。
接着，她又拿出一支短小的骨笛，吹奏出奇异的音节。
笛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指令，周围的蛇虫更加安静，甚至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陆九霄开启【阴阳瞳】，幽光扫过。
瘴气和遗迹的能量场扭曲了他的部分视野，但仍能大致辨认方向，避开一些天然的陷阱。
罗浩跟在中间，手持军用匕首，警惕着四周。
“跟紧我，这里的瘴气有致幻效果。”巫蛮儿提醒。
深入遗迹，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崎岖。
除了无处不在的毒蛇，他们开始遇到一些更为诡异的东西。
几条体型异常粗壮的巨蟒尸体横在路上，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鳞片间隐约有金属反光。
“尸蛇。”巫蛮儿停下脚步，“被改造过的东西。”
话音未落，侧面的阴影里，几道黑影猛地扑出！
速度极快，带着破空声！
不是蛇，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穿着破损的作战服，裸露的皮肤呈现金属色泽，关节处是裸露的机械结构，双眼闪烁着红光。
天医盟的改造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草丛里，几条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来！
是那种“尸蛇”！
它们被某种力量操控着，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
“小心！”罗浩低吼一声，不顾手臂的麻痹感，挥舞匕首格挡住一条扑向陆九霄的尸蛇。
改造人已经近身，机械臂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向巫蛮儿！
巫蛮儿身形一晃，如同没有骨头般避开，同时骨笛再次凑到唇边，发出尖锐急促的音节。
周围的毒蛇仿佛受到了刺激，发疯般涌向那些改造人，缠绕、撕咬！
改造人动作一滞，挥舞手臂拍飞毒蛇，但攻势明显被打乱。
陆九霄没有恋战，阴阳瞳穿透混战的场面，看向遗迹更深处。
“这边走！”他低喝一声，拉起罗浩，向着一处相对完整的石殿废墟冲去。
巫蛮儿驱使蛇群稍作阻拦，也迅速跟上。
三人冲入石殿，暂时摆脱了追击。
殿内光线昏暗，布满灰尘。
中央，赫然是一座残破的祭坛。
祭坛上没有神像，只有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
石头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个东西。
不是【鬼母心莲】。
那是一枚布满裂痕的黑色蛇卵，约莫拳头大小。
蛇卵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符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陆九霄瞳孔骤缩。
那些符号，与他从李慕白实验室废墟中捡到的那块金属残片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