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烂尾楼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和腐败气息。
陆九霄盘膝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几分。
胸口处，那股来自降头师的阴寒毒力如同跗骨之蛆，虽然被九劫针暂时压制，却并未根除，依旧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他的经脉和脏腑。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密的痛楚。
他尝试运转《玄黄医经》的内功心法疗伤，但效果甚微。
这腐心降的余毒太过阴毒，非寻常药物可解，需要几种极为罕见的，带有纯阳属性的药材才能彻底拔除。
这些药材，在如今的都市中，无异于凤毛麟角。
他左手无意识地插在仿古针囊袋里，指腹摩挲着九劫针尾部冰凉的饕餮纹路，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也是一种无声的警戒。
这次遇袭，给他敲响了警钟。
长生药业的反应速度和狠辣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单凭他一人，在这座城市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随时可能被狂风扑灭。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稳固的据点，积蓄力量。
这烂尾楼的临时诊所，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缓缓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一声，右眉内侧那道浅浅的伤疤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走到门口，将那块写着“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破木板摘了下来。
暂时，歇业。
就在他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声音在破败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叶清歌推门而入，脚步在看到屋内景象时猛地顿住。
她看着陆九霄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他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和药味，秀眉紧蹙。
“你……”
陆九霄抬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叶清歌环视一周，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她无法想象，这个不久前还在叶家老宅挥洒自如，用银针创造奇迹的男人，竟然栖身在这样的地方。
“谁干的？”叶清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商业谈判时的强势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陆九霄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几个不长眼的。”
叶清歌显然不信这种敷衍之词。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秦红鲤告诉我的。她说你惹上了大麻烦，差点没命。”
陆九霄动作一滞。秦红鲤？那个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看着叶清歌，这女人冰雪聪明，瞒不过她。
“长生药业。”他吐出四个字。
叶清歌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延寿丹？”
陆九霄点头。“假药，或者说，是毒药。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他们想灭口。”
叶清歌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叶氏集团旗下也有医药产业，她对这个行业的水深有所了解。
长生药业，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一个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营销手段铺天盖地，产品价格高昂，目标客户直指顶层权贵的神秘公司。
她一直觉得这家公司有些不对劲，但从未深究。
“我动用了一些关系查了查。”叶清歌压低声音，“这家公司背景很深，水面下的东西，比想象的更可怕。他们不仅涉及制售假药，还和好几起富豪的离奇失踪案有关联。你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她提供的这些信息，印证了陆九霄之前的猜测。
长生药业绝非简单的商业犯罪，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已经深入到了暗世界的层面。
叶清歌看着陆九霄，这个男人虽然此刻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依旧锐利。
他拥有神乎其技的医术，敢于挑战庞然大物般的势力，这份胆识和能力，让她心头微动。
叶家的继承权之争，暗流汹涌，她需要盟友，一个足够强大，又能出其不意的盟友。
陆九霄，或许就是那枚关键的棋子。
当然，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从第一次被他从车祸现场救下，到后来他揭露“延寿丹”真相时的那份医者仁心，都让她印象深刻。
“你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也需要资源。”叶清歌恢复了商业女强人的果断，“烂尾楼不是长久之计。”
陆九霄没有立刻回应，他在评估。
接受叶清歌的帮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叶家的内部纷争，意味着他将与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产生更深的纠葛。
这女人……麻烦。
但现在，他需要这麻烦带来的资源。
“条件？”他言简意赅。
叶清歌微微一笑，欣赏他的直接。
“我以个人名义投资你。你需要一个正式的诊所，一个能让你站稳脚跟，也能更好地调查长生药业的据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未来我需要你的‘医术’帮一些小忙，希望你不要拒绝。”
这个“小忙”，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头疼脑热。
陆九霄清楚，这是交易。
他用医术换取资源和庇护，叶清歌则获得一个强大的潜在助力。
“可以。”他点头。
对他而言，活下去，查明真相，远比所谓的自由更重要。
叶清歌的效率极高。
仅仅三天后，在市区一处闹中取静的仿古街区，一座带有独立小院的两层仿古建筑被盘了下来。
这里原本是一家私人茶馆，环境清幽，古色古香。
叶清歌亲自督工，按照陆九霄的要求，将内部进行了改造。
一楼是宽敞明亮的诊室和药房，药柜是定制的，用料考究，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二楼则是陆九霄的私人空间，包括一间静室，用于修炼和炼药，还有一间卧室和书房。
院子里还保留着几株翠竹和一小片药圃，可以种植一些常用的草药。
叶清歌甚至动用叶家的关系，以最快的速度办妥了所有的合法经营手续。
崭新的牌匾被挂在了门楣之上，黑底金字，龙飞凤舞——悬壶阁。
看着这三个字，陆九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悬壶济世，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他施展抱负，对抗黑暗的据点。
“多谢。”陆九霄看着身旁的叶清歌，语气真诚了几分。
叶清歌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说过，是投资。我期待你的回报。”
她递给他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这里面是启动资金，后续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陆九霄没有推辞，接过了卡。
他清楚，这份支持的分量。
悬壶阁开业当天，并没有大张旗鼓。
除了叶清歌，只有寥寥几人前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秦红鲤。
这位黑道大小姐依旧是一身火红的紧身皮衣，勾勒出惹火的身材，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陆大神医，乔迁之喜，我怎么能不来捧场？”秦红鲤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娇媚。
她身后跟着四名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黑衣男子，一看就是经历过血火考验的硬茬。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秦红鲤拍了拍手。
四名黑衣男子齐齐上前一步，对着陆九霄微微躬身。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好手，身手不错，以后就留在悬壶阁，给你当个保安，端茶倒水什么的，也算人尽其用。”秦红鲤笑吟吟地。
名为保安，实为监视和保护，或许还有一层试探的意味。
陆九霄心如明镜。
他现在确实需要人手，无论是防备长生药业的再次袭击，还是处理一些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情。
“秦小姐有心了。”陆九霄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份“贺礼”。
秦红鲤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她走到陆九霄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长生药业背后的人，不好惹。叶家这艘船虽然大，但也未必稳。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她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肢，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这个女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是敌是友，尚难分辨。
送走客人，悬壶阁恢复了宁静。
陆九霄站在二楼的窗前，俯瞰着院子里随风摇曳的翠竹。
有了新的据点，有了初步的资金和人手，他终于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首先，必须尽快找到那几味稀有的纯阳药材，彻底清除体内的降头余毒，恢复实力。
其次，对长生药业的调查要继续，但方式需要更隐秘，更谨慎。叶清歌的情报网络，或许可以利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医术，还是《玄黄医经》中记载的其他手段。
他左手指腹再次摩挲起针囊里的九劫针。
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悬壶阁，将是他刺向这都市暗流的第一把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