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瑶一直知道自己有个长姊,可她却几乎不曾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个长姊,甚至在她脑海里,连长姊的面容和身形都是模糊不清的。
柳府的后苑里还设有一个小院,院子中央是一座小阁楼,据说那便是她长姊的住处。
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小院的四周皆由三米高的围墙环绕,只留正南方向一个出入口,可就连这唯一的出入口也无时无刻不由自主重兵把守。
柳若瑶儿时曾因为好奇,不只一次去后苑找过长姊,却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她只有在每月例行一次的家宴上才能远远地望到长姊,但那也是隔了重重的纱幔,只看得见长姊朦朦胧胧的轮廓,瞧不真切。
唯一一次近距离地望见长姊,是她在十岁的那年。
那一年的春天,柳府的后苑里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柳若瑶一个人跑去后苑玩耍,因为调皮,爬到小院围墙边的一棵杏树上去掏鸟蛋。
就在要从树上下来时,她无意转头向围墙内瞥了一眼,见到有一道红色的影子于眼前一掠而过,她一时好奇,便攀上了伸入围墙的树杈,放眼寻找向那道身影的来处。
隔着几道疏枝,她看到树下正立着一红衣少女。
许是那个红衣少女听见响动,抬起头来便望到了她:“谁?”
风动扰了枝蔓,便有花雨一应而下,那个红衣少女就这么清冷地伫立在空阔的院落里,任那一树飘零的杏花覆了她一身素白。
纵是显尽风华,尽至极处即是寞落。
柳若瑶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双眼眸。乌黑的明眸里不辨悲喜,全无少女应有的天真与娇憨,就仿佛是沉了一潭墨,深寂得使人心底发慌。
正愣神之间,忽闻脚下咔吱作响,柳若瑶惊呼一声,便同一树纷纷飘坠的繁花跌落而下。随着全身撞地的闷痛,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待柳若瑶悠悠转醒,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思及之前所发生的事,只觉是恍恍地做了一场梦。
然而事实却告诉她那不是梦。
且不说被树桠划破的衣衫和身上多出的好几大块淤青,父亲更是为她私自进入后苑的小院一事大发雷霆,下令将她禁足在房间里足足有一月之久,并严厉声明禁止她再去后苑玩耍。
之后柳若瑶便再也没有见过长姊。
偶尔她也会远远地遥望着后苑的那座小阁楼,回想起那一天看见的红衣少女。
其实她一直在想,又从来都想不明白,长姊为什么要住在那样一个守卫森严的阁楼里?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砂一点点远逝,再清晰的记忆也会渐渐模糊虚化,更何况这都是些求不到答案的谜团。
花开几朝夕,日升复还落,这一转瞬,便又是数年寒暑。
忽然有一天,王宫里来了好多人,说是来接长姊进宫的。
柳若瑶站在人群之中,目送着长姊乘上了王宫派来的马车。仍旧是一袭红衣如披流霞,淡漠的眸子里仿佛掩了一世的尘埃。
后来偶然间听到资历稍年长的下人们悄悄谈论,柳若瑶才知晓,原来长姊是被天命选中的女子。长姊自出生起便注定是要嫁给王,成为王的王后。
尽管心底还留有太多的疑惑,但这些个使她思虑多年的谜团总算是解开了一半。
再后来,没有再后来。
再后来已是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