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于泰恒就带着人过来。
那来者明显是一位老人。
沈煜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成算。这种自然的衰老与棋先生的情况是不同的。
他从面前这位老人身上看到了岁月的流逝,那是久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从容淡定。
况且...于泰恒隐约表现出来的态度也相当耐人寻味。
沈煜起身,十分恭敬地弯腰一拜“想必这位就是于家老祖吧?”
那于家老祖虽然年纪大了,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你这小子虽然天赋尚可,可杂念太多,难成大事!”那老者摇头惋惜道“若是你放空杂念,成就定是要远超现在的。”
沈煜心里一惊,这于家老祖竟看人如此之准。有这样的人物在,也难怪于家能够在沧澜常立不倒。
可沈煜的心态早非当年。他很明白,自己放弃了什么。也因此,老者的话语并未动摇他半分。
故,沈煜也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那老者见了沈煜,只觉得这青年心思重,又觉得他面善,也就多提点了几句。
只是他从沈煜的反应中看出了隐约的抗拒,老者不禁叹气,心中多有惋惜。
于泰恒打了个圆场“老祖啊,您好提点的人性格可是一点没变。沈公子啊,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煜看出于泰恒应该与老者的关系不错,也不多说其他。
当下,三人便围坐在一起,听沈煜说起正事。
在听完事情经过后,于家老祖摸着花白的胡子沉思“我这人生平没什么爱好,也就是好钻研阵法。不过这古林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啊。我在沧澜生活这么久,可从未听闻过古林的消息。”
于老祖感慨万千“自从虚元沦落至此,最偏远的沧澜更是破败得不成样子。棋先生有缘夺与这古林,又告知我于家。不说其他,单是这份心意,于家必定是心领的。”
“我年轻时曾在各界游学,倒也颇有成就。可这古林,老夫还要亲眼看过才行。”于老祖面色慎重,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声“这古林,来得太巧合了!”
沈煜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对于家老祖生出好感来。
这于老祖,也是一样的赤忱。沈煜不曾遗漏任何消息,对于于家老祖,自然也是打听过的。
于家老祖,名为于奉先。自幼时便展现出阵法资质来。
少年成名,多少会有些傲气。可于奉先却能克制自己,不为外物所动。他穷尽一生都在钻研阵法,从少年时代直至满头白发。
而于奉先说的颇有成就也只是自谦罢了。他在虚元的时候,就名声在外。后来在游学各界时,更是常见修真大族或是修仙门派与他接触。
而这人的品性亦是尚佳。
于奉先拒绝了所有诱惑,不曾为某一势力效力,时人皆笑他钻研阵法入了魔。放着留在其他界这一等好的机遇不抓住,偏要回到那破烂的虚元。
沈煜无疑是敬佩他的。只因他做不到,也再也做不到。
于泰恒也是一脸信服“老祖说得对!我们于家断不能因为古林而乱了心。自然是要多做打算,仔细钻研才是。”
于老祖横眼扫过去“你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能说会道得很。也难怪你当上家主,想必没少下嘴皮子厉害。”
于泰恒哂笑道“老祖您怎么还笑话我呢?于家上下自然是要向您学习的。”
于老祖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老了,老到钻研阵法都没以往有精力。也因此,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于家的发展上。
这一辈的于家,也得多培养几个优秀的阵法师才行,不然于家难存啊!
于老祖心里叹气,这古林就算有什么问题。他于奉先也是要闯一闯的!
当下,他便转头对沈煜说话“棋先生想必等我们许久。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沈煜自然应声,当下仨人便前往古林。
“咦,倒是有趣!”于老祖踏足这焚烧炉,不由出声赞道。
“也不知是何等人士,将阵法置于焚烧炉后边。”于老祖眯眼去看这焚烧炉。
那焚烧炉是三年前放置在这里的。即使经过三年的使用,焚烧炉的外表也不曾改变太多。
于老祖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只因那焚烧炉的防护阵法是他亲自设置。
于老祖沉默地看着焚烧炉半天,忽然说道“到头来,我也不知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何意义。虚元的环境越发糟糕,而我却救不了它。枉我学习阵法多年,这用处却发挥在了焚烧炉。”
在他的目光下,焚烧炉排放的污气弥漫在沧澜各处,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来。
“老祖啊,这本就太难了!您又何必自责?虚元的命就是如此!”于泰恒见于老祖神情落寞,忙宽慰道。
“泰恒,这不是命!”于老祖听于泰恒这么说,立马就冷下脸斥责道。
“瑞兽曦为何只来往在虚元,而不去其他界?咱们虚元,并不其他界差!”于老祖年纪一大,就越发听不得贬低虚元之类的话。
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外人嫌弃是他们的事,自家人嫌弃怎么说?!
沈煜没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本就不是沧澜的人,对沧澜的感情并不深厚。
他自幼生活云溪区,可以说,是整个虚元界污染最轻的区域了。
不过于老祖的一番话倒是说到他心里去了。虚元再怎么糟糕,也是我们的家。
这边,于泰恒自然不会忤逆自家长辈。再说,他跟长辈置什么气、闹什么矛盾?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老祖,您可千万不能因为我这话生了气。”于泰恒讨饶道。
“你小子,怕不是存了离开虚元的心思!”于老祖活了这么久,经历的事走过路比于泰恒和沈煜加一起都要太多。
他人是老了,可心不老,眼不盲。
“我于奉先要是还在这人世一日,于家就不能出了虚元!做人,最忌讳数典忘祖!”于老祖沉声道。
他又看向沈煜“沈小子,你既然在此。也替我做个见证罢。”
沈煜愣神,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把火竟然烧到他身上了。
“你莫担心其他。在此做个见证就好,于家不会动你的。你且收好这阵法图。”于老祖缓和神情,将一玉牌递给沈煜。
沈煜心里大感不妙,竟是连看都不敢看,就要推回去。
可他指尖刚碰上玉牌,就见玉牌亮光一闪,微弱的光芒闪现后,沈煜神识内部,就蓦地显出一绝妙的阵法图来。
而那作为载体的玉牌,更是破裂不能再用。
于泰恒阻拦不及,当下就是低喝道“老祖,您,您!”他连说了两个您,却是不曾说起其他。
良久,于泰恒又是苦笑。他捡起玉牌的碎片,攥在手心,沉声道“老祖您又是何必?为了不让于家离开虚元竟做到这般地步!”
于老祖悠悠自得,方才笑道“泰恒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于家不能走出虚元。至少不是现在。”
“你当真以为我只是舍不得虚元?”于老祖摸上不停运作的焚烧炉,幽幽开口。
“可能我大限将近,做得梦也越发离奇。总觉得这样的路我走得太多。这焚烧炉也看得太多。”
“可我冥冥中,却又看到了其他可能。我心有感,可能就是这次了。”于老祖的这番话可谓是云里雾里,于泰恒倒是听不太明白。
他只以为是老祖思绪繁杂,却又不忍心老祖烦闷。
当下便主动发誓“我于泰恒在此立誓,于家在时机未到前,绝不擅自离开虚元!”
罢了罢了!
沈煜听他说完,也坚定道“我沈煜于今日作为见证人,必将遵从契约!”
恍惚间,沈煜竟觉得这话好似说了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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