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居的檐角挂着新收的冰魄琉璃灯，张天命正蹲在门槛上擦剑，忽闻巷口传来木杖点地的“笃笃”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青衫老丈拄着龙头拐杖，腰间挂着无极佩，只是玉佩表面刻满了佛道交融的纹路。
“这位小哥，可容老朽讨碗水喝？”老丈嗓音如古钟轻鸣，说话时袖口拂过门槛，竟将张天命方才蹭脏的青砖瞬间洗净。瑶灵从内堂走出，指尖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这老丈周身无半分灵气波动，却让她想起混沌宗祖师殿里那尊“无悲无喜”的石像。
“老人家请进。”张天命递过陶碗，目光落在老丈掌心的茧子上，那是握笔而非握剑的痕迹，“您这玉佩……”
老丈饮尽茶水，忽然抬头，眼中闪过金红双色光芒：“无极，别来无恙？”话音未落，桃夭居的桃花树竟无风自动，花瓣悬停在空中组成“卍”字与太极图，“千年前你在瑶池畔刻下‘一剑破万法’，老朽可还记得，你偷喝我藏的悟道茶时，烫到舌头的模样。”
张天命手中茶盏“当啷”落地。这个只有前世兄弟“逍遥子”才知道的细节，瞬间撕开记忆的缺口——千年前的仙界，逍遥子是佛道双休的奇才，既是西天极乐境的“妙音菩萨”，又是北冥仙岛的“无为真人”，两人曾在不周山巅论道三日，他的佛偈与他的剑诀，曾让诸天星辰停滞。
“你是……老瞎子？”张天命忽然笑出声，这是他前世给逍遥子起的外号，因其常闭着眼说“万物皆空，何须用眼”，“当年你说要闭关参透‘佛道同源’，怎么，参着参着把自己参成老头子了？”
逍遥子（老丈）闻言大笑，拐杖往地上一顿，整座桃夭居竟离地三尺，悬在半空中：“轮回转世总得有个由头，老朽如今是佛界‘七叶莲台’话事人之一，兼管人间香火。倒是你——”他目光扫过张天命腰间天书，“集齐五卷混沌天书，准备好直面天道了？”
瑶灵突然福至心灵，想起宗内古籍记载：“佛道双休者，需过‘梵心劫’与‘道心劫’，每过一劫，便可凝聚‘阴阳法相’。”眼前老丈虽显老态，可方才移山倒海的手段，分明是佛道至高境界“芥子纳须弥”的体现。
“前辈修为……”她忍不住开口。逍遥子却摆摆手：“在老朽眼中，境界不过是虚妄名相。佛曰‘不可说’，道言‘不可名’，强分等级，反落窠臼。”他望向窗外，桃枝正在教小乞丐唱瑶池山歌，袖口佛韵与道韵自然流转，竟让小乞丐身上的顽疾不治而愈，“你看这人间烟火，便是最好的境界——能护得一人心安，胜过十万八千佛偈。”
张天命忽然想起，前世逍遥子总说“剑道太刚，需借佛柔”，此刻见他随手施为便是大神通，却偏要化作老丈讨水，忽然明白为何佛道两界尊他为“逍遥菩萨”——真正的高深，从不在境界高低，而在随心所至，皆合天道。
“此次前来，是为两件事。”逍遥子指尖划过桌面，浮现出西天梵音与北冥道韵交织的光图，“其一，佛界感应到天道镜碎片正汇聚西方极乐境，似要借佛门香火重塑形体；其二——”他看向瑶灵，“瑶池分魂现世，天道必不会放过桃枝姑娘。”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传来闷雷，桃夭居的琉璃灯无风自灭。逍遥子闭目感应，忽然轻笑：“来得正好，让老朽试试新悟的‘因果双生诀’。”
街角处，十二名身披袈裟的僧人踏空而来，袈裟上绣着与天道镜相同的裂痕纹路——竟是被天道操控的“往生宗”修士。为首僧人双手结印，口诵晦涩佛号，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灭”字法印，直逼桃夭居。
逍遥子起身，拐杖轻点地面，佛号与道咒同时响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道生一，一生二——”只见他左掌泛起金莲，右掌托起太极，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在掌心交融，化作“卍太极”图案，硬生生将“灭”字法印震成齑粉。
“老瞎子，好样的！”张天命大笑，天书第五卷化作光剑在手，“当年你教我的‘佛心剑意’，今日正好练练！”他施展出融合佛咒的剑诀，每一剑劈出都带着“阿弥陀佛”的梵音，竟让魔修们抱头惨叫。
瑶灵趁机护着桃枝退到逍遥子身后，却见老丈袖口垂下的佛珠突然飞起，每颗佛珠上都刻着她与张天命的前世画面：“桃枝姑娘，你可知为何你的桃花酿能困住魔修？”他指尖划过桃枝腕间桃花印，“因你是瑶池仙气所化，天生克制魔道，当年无极将分魂注入桃花时，便已算到今日之局。”
战斗结束，逍遥子从怀中掏出个青瓷瓶：“此乃西天‘无垢净心水’，可保桃枝姑娘三日内不受天道窥视。”他忽然看向张天命，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不过老朽有个条件——”
“又想让我帮你偷悟道茶？”张天命翻白眼，“当年在北冥仙岛，你骗我去偷你师父的万年灵茶，结果被道祖追着跑了三天三夜！”
逍遥子捋须轻笑：“此次非为茶，而是为‘情’。”他望向天边逐渐凝聚的天道镜碎片，“天道即将发动‘劫火焚天’，唯有集齐佛道魔三界的‘本源之力’，才能重铸混沌封魔阵。老朽这把老骨头，愿为你镇守佛界通道，而魔界……”
他忽然看向瑶灵，欲言又止。瑶灵却已明白：“我去。瑶池玉典本就与混沌天书相生相克，魔界通道当年也是我与无极一同封印的。”
张天命刚要反对，逍遥子突然按住他肩膀，佛道之力涌入他识海，浮现出前世记忆：封神大战后，逍遥子曾以自身为桥，连接佛道两界灵气，助他们封印魔界。那时的他，还是个一袭青衫的风流书生，会在论道时往他剑穗上别莲花。
“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逍遥子转身，拐杖化作仙鹤，“老朽在西天等你们。记住——”他忽然回头，眼中金红光芒大盛，“佛道魔，本是一体三面，正如你与瑶灵，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
仙鹤驮着老丈消失在云端，桃夭居重新落回地面。张天命望着手中的青瓷瓶，忽然发现瓶底刻着一行小字：“若见莲花盛开，便是故人归来。”那是前世逍遥子的笔迹，与他在瑶池畔刻下的誓言，如出一辙。
“他方才用的，是‘佛道同修·阴阳法相’？”瑶灵望着天际的金莲与道纹，忽然想起宗内典籍中“逍遥菩萨”的传说，据说其修为已达“非佛非道，亦佛亦道”之境，连天道都无法测算其命数。
张天命点头，忽然轻笑：“老瞎子还是老样子，明明能移山倒海，偏要装成讨水喝的老丈。不过这样也好——”他望向正在收拾碎瓷片的桃枝，“真正的高手，从来都藏在烟火里。”
是夜，桃夭居的桃花树突然绽放，在月光下映出三道身影：执剑的无极真君、舞袖的瑶池仙女、还有手持书卷的逍遥书生。他们曾在仙界并肩，如今在人间重逢，而前方等待的，是比魔界更凶险的天道之眼。
但这一次，张天命不再是孤军奋战。佛界有逍遥子镇守，人间有桃枝守望，而他身边，始终有那个愿与他共赴轮回的人。天书在怀，知己在侧，哪怕天道再高深，也挡不住这混沌初开时便注定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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