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拄着青铜剑的手指节发白,混沌灵瞳在识海里烫得像团火。
他能清晰看到那些血雾人脸啃噬护山大阵的轨迹,每道裂纹蔓延都像是直接剐在太阳穴上。
石瑶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骨,却在疼痛袭来的瞬间将温润灵力灌入经脉。
东南巽位!毛灵的惊叫刺破血色夜幕。
马悦的银鞭已卷着三张符箓破空而至,却在即将触到阵眼的刹那被颜萱扯住手腕。
素来温婉的医修此刻脸色煞白:那是掌门今早亲手加固的...
话音未落,西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项云瞳孔骤缩——那些青铜铃铛的残影与昨夜阵眼处杂役弟子的动作突然在灵瞳中重叠成诡异的轨迹。
他猛地咬破舌尖,混着血腥气厉喝:阵眼移位了!
掌门鹤氅翻飞如云,袖中青玉尺已钉入地面三尺。
老人须发皆张的模样让项云想起三年前后山雷劫时的场景,只是这次青玉尺激起的涟漪里分明掺着缕缕黑气。
退!石瑶突然将项云扑倒在地。
血雾凝成的鬼面擦着后背掠过时,项云闻到了腐骨草燃烧特有的酸味——这正是上个月丹房失窃的那批药材。
当最后一道青光炸开时,项云看到李长老胸腔里的蛊虫正疯狂啃噬他自身内脏。
老贼癫狂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化作团黑雾消散在夜风中。
那些青铜铃铛的脆响却像是从地底渗出,混着陈风断腿处滴落的血,在青石板上洇出古怪的纹路。
赢了!浑身是血的林师兄用剑鞘挑起半截尸犬残骸。
欢呼声如潮水漫过山门,年轻弟子们相互搀扶着抹泪。
项云却盯着颜萱正在包扎的伤员——那人脖颈处有道淡青色淤痕,与三日前在后山撞见的杂役如出一辙。
掌门的手掌按在肩头时,项云险些跪倒在地。
混沌灵瞳透支后的晕眩感让他看不清老人眼底闪过的金芒,却清晰听到对方尾指上墨玉扳指裂开的细响。云儿做得很好。老人的灵力渡过来时带着药泉清冽,项云却莫名想起被血浸透的阵眼灵石。
弟子分内之事。他垂首应答,余光瞥见石瑶正用脚尖抹去地砖某处血迹。
那抹猩红在青砖上蜿蜒出的形状,恰是藏书阁禁书里提过的噬魂阵残纹。
庆功的钟声撞到第七下时,项云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
毛灵捧来的灵茶腾起雾气,模糊了马悦正在盘问俘虏的侧脸。
他借着咳嗽将茶泼在袖口,看着水渍在青衫上晕开成北冥海域的轮廓——昨夜那些青铜铃铛黑影消失的方向。
师兄!颜萱突然惊呼。
项云转头看见林师兄剑尖上挑着块暗红碎布,那布料边缘用金线绣着半片残月——正是三年前论道大会时,陈风作为魁首得到的流云锦。
欢呼声里混进夜枭啼叫,项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抬头。
护山大阵修补后的青光中,不知何时多了几缕蛛丝般的银线,正随着月光流动缓缓渗向药田方向。
他想起两个时辰前石瑶划在掌心的暗号,突然觉得怀中的玉牌碎片烫得惊人。
石瑶的裙摆扫过手背时带着冰莲香,项云听见她用灵力传音:戌时三刻,后山见。少女指尖残留的阵纹灵力刺痛他掌心旧伤,那疼痛竟与昨夜探查阵眼时的灼烧感完美重合。
庆功宴的灯火映红半边夜空时,项云借口疗伤退回厢房。
混沌灵瞳在黑暗里亮起微光,他盯着窗棂上某道新添的划痕——那分明是剑鞘抵着窗纸移动时留下的,而今日唯有林师兄......
铜漏将到戌时,项云突然听见地底传来细微震动。
这次不是护山大阵的波动,而是某种古老机关齿轮咬合的声响,混着青铜器特有的嗡鸣,从西北方极远处顺着灵脉汩汩涌来。
他握剑的手猛地收紧,终于想起那些铃铛纹路像极了禁地残碑上的古篆。
就在这时,厢房门扉被剑气震得簌簌作响。
项云翻身而起时,听见林师兄的声音混着夜风穿墙而入:项师弟,药田那边......
项云指尖按在窗棂划痕上,冰凉的木屑刺进皮肉。
林师兄的剑气震得案头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眉骨下投出两道阴翳。
混沌灵瞳的余温还在灼烧视神经,那些青铜纹路在记忆里扭曲成禁地残碑的模样。
西北药田的灵泉突然泛黑。林师兄的剑穗沾着夜露,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来回晃动,巡夜弟子在泉眼石壁上发现了这个。他抖开块染血的麻布,暗红色符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磷光。
石瑶的冰莲香突然漫进屋子。
她素白的手指悬在符文上方三寸,灵力激得符文中段突然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屑——正是护山大阵基座的碎末。
这不是朱砂。颜萱不知何时站在门边,药箱边缘还沾着止血草浆。
她沾了点血色凑近鼻尖,腐骨草灰混着人血,和袭击者身上的蛊虫气味相同。
项云突然抓起案头冷茶泼向麻布。
水流过处,那些原本杂乱的血色符文突然扭曲重组,在布料褶皱间拼出半枚青铜铃铛的轮廓。
马悦的银鞭啪地抽在梁柱上:和地底震动的纹路对上了!
毛灵蹲在窗边突然咦了声,指尖捏着片沾泥的银杏叶。
叶片背面用灵力蚀刻着潦草的山势图,正是三日前项云在藏书阁翻过的《北冥堪舆志》残页。
她翻手亮出块暗红碎布,边缘金线残月与林师兄带来的流云锦严丝合缝。
有人要引我们去西北。项云捏碎茶盏,瓷片在掌心割出血线。
混沌灵瞳不受控制地亮起,他看到破碎的符文在血珠里重组,竟与怀中玉牌碎片的纹路首尾相连。
剧烈的晕眩感袭来时,石瑶的灵力如寒泉灌入天灵穴。
掌门传讯玉简就在这时破窗而入。
青玉表面浮着血色小篆:玄冥遗迹现世,速至观星台。
观星台的星轨石簌簌震颤,二十八宿方位亮起的青光中,掌门袖口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项云瞳孔微缩——那绷带结扣手法与药田杂役如出一辙。
遗迹现世不过三个时辰,已有十七个门派动身。掌门拂尘扫过星图,北冥海域方位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青云门需三十精锐......
弟子愿往。项云单膝点地,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寒意激得混沌灵瞳微微发烫。
他看到老人道袍下摆沾着药田特有的紫星草粉末,而两个时辰前那里还是干净的。
石瑶的裙裾擦过他手背:天璇峰弟子请命。她腰间新换的禁步铃铛发出与青铜残片相似的颤音。
毛灵马悦颜萱接连出列,林师兄的剑柄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算我一个。
子时三刻,项云在丹房暗格里翻出半卷《玄冥注疏》。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落片青铜薄片,边缘磨损处与玉牌缺口完全契合。
当他将薄片按进玉牌瞬间,整座青云山脉的地脉走向突然在灵瞳中纤毫毕现——那些流动的灵光在西北方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赫然是白天阵眼移位的位置。
果然如此。石瑶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她倒挂在房梁,发梢垂落的冰晶正巧落在漩涡中心,护山大阵的阵眼不是被破坏,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移向遗迹方向。
毛灵踹门进来时带着满身晨露,怀里抱着的阵盘指针疯狂旋转:所有探测法器都指向西北三百里,但测算出的方位每刻钟偏移七丈六尺。
马悦扯开北冥海域图,银鞭尖梢点在某处暗礁标记:三百年前玄冥宗沉船的位置,与现在测算的遗迹方位相差八百里。她突然用鞭柄敲碎茶盏,瓷片在羊皮上拼出扭曲的路线,但如果按地脉流动速度逆推......
正是沉船当年的航线。颜萱端着药盏进来,褐色的汤药在碗沿荡出奇异的同心圆,伤员体内的蛊虫残骸显示,他们三个月前曾接触过海底沉沙。
辰时的山门广场,项云将玉牌碎片按进青铜罗盘凹槽。
七十二道金光自盘面迸射,在空中交织成半透明的海图。
石瑶突然划破指尖,血珠坠入海图时,某处虚无突然凝结出漆黑的漩涡。
瘴气已散,午时三刻是吉时。林师兄的剑鞘重重顿地,但罗盘显示的入口会在两个时辰后消失。
毛灵往马悦的银鞭上缠着避水符:八大世家的人马昨夜在五十里外扎营。她故意提高声调,听说陈家那个小白脸带了三箱破阵锥。
马悦冷笑甩鞭,气浪掀翻三丈外的铜鼎:让他带三十箱也是废物。鼎身落地时显出道新月形凹痕,与陈风当日所持玉佩形状别无二致。
颜萱默不作声地检查每个人的护心镜。
当指尖触到项云胸前时,突然用气声急道:别碰遗迹里的青铜器!她袖中滑落的药瓶里,某种青灰色液体正在疯狂撞击瓶壁。
正午的烈日下,众人御剑掠过焦黑的战场。
项云混沌灵瞳突然刺痛——那些尚未清理的敌军尸首脖颈处,全都泛着淡青色淤痕。
石瑶的传音入密在此时刺入耳膜:掌门给的护身符,扔了。
项云摸向腰间锦囊的手指突然僵住。
神识探查的刹那,他看到锦囊内层的符纸上,细如发丝的金线正缓缓爬向自己的气海穴。
身后传来林师兄的咳嗽声,他顺势假装整理衣襟,将锦囊遗落在飘过的云絮里。
未时二刻,海面腾起的雾气突然染上青铜色。
项云怀中玉牌剧烈震颤,七十二道金光自罗盘射出,在众人面前撕开道泛着涟漪的虚空之门。
门内溢出的气息裹挟着咸腥与铁锈味,隐约传来类似青铜铃铛碰撞的声响。
毛灵刚要迈步,马悦的银鞭已卷住她脚踝:等波纹第三次震荡。果然,虚空之门表面掠过暗红色纹路,与战场血符的排列方式完全相反。
项云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混沌灵瞳不受控地穿透迷雾,他看见入口处的石阶上布满了细如蛛丝的银线,每道丝线都系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铃铛。
更深处的地面上,暗红色符文正像活物般缓缓蠕动,逐渐拼凑出七十二星宿的图案。
石瑶的冰莲结界罩住众人时,项云听见颜萱的药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青灰色液体溅在结界上的刹那,那些隐形的青铜铃铛突然显形三息——每个铃铛表面都刻着缩小版的青云门徽记。
海风卷着咸湿的雾气掠过发梢,项云的青衫下摆无风自动。
他握剑的手背浮现出与地脉走向相同的淡金色纹路,混沌灵瞳在剧痛中强行运转,看到虚空之门深处有团模糊的光影正在缓慢旋转,其轮廓恰似放大百倍的混沌灵瞳。
该走了。林师兄的剑锋劈开最后一道震荡波。
当众人身影没入雾气的瞬间,最后方的颜萱突然甩出三枚银针,将即将闭合的入口影像拓印在针尖——那上面分明映着道戴墨玉扳指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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