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国旧地，现称山国，火山众多，为修士避难之地。妖族以人制人，修士的传承只能靠机缘收徒。一边躲避追杀，一边修炼，进展缓慢，而且到达人间，还会被凡人讨厌，斥为恶贼。剩下的修士修为不高，大多是金丹、筑基水平。
杨守惑听闻有一地方迟迟无法打开，可能有修士躲在其中，于是跟随妖相辰一同前往。来到山国，果然见群山环伺，还有微弱的灵气波动残余。地脉灵气集中，多有妖兽衍生。来到目的地，见寒流环绕，范围千里，断绝道路。
杨守惑问：“妖相，此寒流是何时出现的？”
妖相辰说：“不知，我们找修士时就有了，寒气一直没有散去。我进去不久，气息调动缓慢，难以聚力。依国师看，这是什么阵法？”
“我也没见过，试探一番才知。”
“国师说笑了，当年幽魂祭血阵连妖王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依靠炼制精怪应对。国师提出大雨洗地，破坏阵源，联合海妖，两路并进。统御人族以来，以人制人，可谓妙绝。眼前小阵，国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妖相不必奉承，先让这里驻守的妖过来吧。”
妖乙听命过来，汇报所知。
杨守惑问：“既然你来之时就有了，可曾问过这里的人？”
妖乙说：“我记得有妖族问过，好像我们是来之前突然出现的。”
妖相辰问：“国师怎么看？”
杨守惑说：“未必是人族的阵法，可能是当时天地变异而成的。”
“国师可有办法破开？”
“我试试。”杨守惑连用几种功法，又用阵法试探，仍旧看不出特点。
杨守惑才元婴修为，尽力无效，于是说：“有劳妖相出手。”
妖相辰大战之后，力量衰减，只能短时间维持大乘状态，所以没有全力出击。所发出的力量，不断打散寒流。寒流消散，不久又吸取天地间灵力，再次恢复原状。妖相辰又注入力量，寒流力量过大，不断往外扩充，散去多余的力量，再次恢复原状。寒流不断吐纳，如同呼吸一般。几番尝试，无果而返。
在寒流变化中，偶尔闪烁着青色火焰，杨守惑陷入沉思当中。
妖相辰问：“国师看出什么了？”
杨守惑说：“可能是地脉灵气聚集而成，没必要浪费力气。”
“真的不是阵法？”
“刚才寒流恢复的力量是天地灵气汇聚，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里面别说一般修士了，就是大乘强者，也承受不住寒流长时间的侵蚀。”
“可以破开吗？”
“毁灭地脉，虽然耗费时间，但只有此法。”
妖相辰凝视寒流搅动的雾气，神识无法探入，只能放弃了，派了手下时刻监视。
杨守惑替代妖王巡视各地，在莒国旧城废墟时，看到部分人族远离人族主体后，逐渐失去语言，很多技艺不懂，如同往昔蛮荒时代。本想从新教化这些人，以此巩固妖族建立的世界。白纸染色，再改就难了。正想布置计划，挑选人手，听闻发现了修士踪迹，不少妖族被杀，于是暂且放下，带领妖将广武前去。
阵法以山而设，虽然被妖族包围，仍旧安然无恙。妖族再次发起攻击，冲开防御，进入阵内。阵法运转，阻止妖族继续进入，而阵中的妖族被烈火灼烧，又被剑气攻击，很快消亡。杨守惑手下有亲兵百人，八十个妖族，皆以妖王起誓，绝不背叛，二十人族，皆受过大恩慧。妖王意志，单纯心思，誓言就是自我约束，不像人族，只要没有触发言灵诅咒，天天发誓都无所谓。杨守惑不想浪费力量，下令停止攻击。
一番推演，杨守惑觉得此阵法至少需要好几个元婴期才能有如此威力，但是按捕杀的修士来看，绝对没有这么多元婴期修士聚在一起。杨守惑让人族结阵，妖族牵制，打算以阵破阵。两阵交融，雷火交织，震动大地。阵法的攻守如同攻城，防守一方应招即可，只要及时调整，力量没有太过悬殊，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宗门人心未散之时，强行攻占，不是上策。
杨守惑带的人不多，阵法造诣虽高，也无可奈何。修士防守的阵法很基础，但应变能力很强，显然有人善于演变阵势，指挥得当。
杨守惑想知道是何人，于是传音进去：“道友何人？本座是妖族国师，可否一见。”若是知道对手出身，也是破阵的重要思路。
阵内回应：“妖族说人话，真是晦气！”
“妖王仁德，现给各位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别不珍惜。”
“人妖殊途，唯有死别，国师请破阵吧。”阵内传出另一人的声音。
杨守惑觉得有些熟悉，但还是指挥妖族准备进攻。
阵内又传出声音：“国师是吧，你装什么人族，你也配！”
杨守惑听到更加熟悉的声音，不自觉地说：“老王？是王宏渊师兄吗？”
“你是谁？”
“我是杨守惑。”
话音刚落，阵内显现两人，吕贤封面容苍老，在妖族追杀中历经磨难，耗损太过。而王宏渊保留往昔风采，只是眼神杀气充盈，气息偏向魔门。两人隔着阵法看到杨守惑，仍旧是人形衣着，只是半边脸有鳞甲覆盖，大致容貌勉强可以看出。
吕贤封说：“想不到妖族修炼了融化之术，夺人身躯。人族背叛，就是这个手段吧。”
王宏渊气息浑浊，以神识传音：“吕师弟，我看这个国师才元婴修为，若是他们破阵，可以引他进来，杀了这个擅长谋划的国师，对人族大利。”
杨守惑说：“两位师兄误会了，我入妖族是得到了妖族恩德。而且妖王理念更胜人间道义，两位何不到各地看看，哪里比以往差了？”
吕贤封说：“胡说八道，你杀人盈野，屠城灭族，还敢自许功高，妖族真不要脸。”
“吕师兄见识不多啊，我记得你也喜欢看书，怎么忘记了王朝更替之时，不也是如此吗？人能做的事，妖凭什么不可。说到底，都是成王败寇罢了。”
“人族内乱，无论荒诞如何，仍有仁义在，岂能跟妖族相提并论。”
“吕师兄的偏见未消，看来话题很难说下去。是非对错需要标准衡量，我们的标准不一，所以都有所偏爱。注重形态，终有不及，心神本质，何故抛弃？吕师兄忘记了玉瑶师叔的教导，心境不如当时了。”
王宏渊说：“你别再用杨师弟的记忆说话了，恶心死了。”
杨守惑解开上衣，只见右半身都是绒毛覆盖，右手修长，如同猿猴之臂，说：“我拜入太石宗后，觉得道宗魔门本质相差不大。但太石宗覆灭之后，被其他修士追杀，还被腐毒暗算，本以为死定了，却被妖族救治，以融身之法保住了性命。道魔之别我知道，所以留在妖族探查人妖之别。妖族除了部分偶尔吃人外，其余所为，跟古人的行为差不多。”
吕贤封问：“你是真的？”
“当然，我还在郯国旧地见到了韩师弟。”
“什么？他在你手上？”
“怎么说呢，应该是在妖国治下，安心修炼，追寻仙道才对。”
“杨，妖族国师，我劝你别对玄清师弟起歪念，他跟我们不同。”
“当然，我们一同进门，岂会不顾同门情谊？此次见到两位师兄，也会给一次机会。妖族治下，只要你们不违背律令，一切自由。”
“不必，道义不同，绝不合流。”
“哈哈，两位师兄莫急。自从两族陈兵沉月河，可曾见过九神峰的师长？且不说掌门的通天之能，师父师叔哪一个不是当世大能？若他们参战，妖族岂能有今日？想必九神峰你们没有回去看过吧。人去楼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王宏渊说：“别废话了，我们的心性不会被影响的。”
杨守惑微微一笑，牵动右脸的肌肉，形态甚是诡异，问：“敢问两位师兄，何故下山？九神峰这么大的背景，按当时的想法，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吧。”
“人各有抉择，关你什么事？”
“王师兄是被赶下山的吧。”
“胡说，少来恶心我。”
“哈哈哈，九神峰入门的弟子，不是谁都可以留下的。以两位师兄的情况，想必是欲念太重，考核不过，才会被赶下山的。”
“看来你在妖族顺风顺水啊，以己度人，骗自己罢了。”
吕贤封反而沉默，这个隐秘的事他从来没有提起，只是现在的形势，全都在掌门的预料当中，而杨守惑的言语透露，仿佛如今状况也是安排之一。
“王师兄知道的吧，像揠广、唐肃这些人才是九神峰要的弟子，其余的人，不过充数而已。我们那一届入门九十人，估计只有二三十人可以留下，其余都是陪伴一程，获得基本功法作为补偿。所谓的考核，不过是一个借口，让你知道自己不行而已。”
两人没有反驳，知道杨守惑所言是真的，此事发过毒誓，诅咒已成，不可多言。
杨守惑继续说：“真怀念当时啊，我们都是师父外出游历时收的，只有少数人是现场拜师。我们那一届人才辈出，凤瑜师妹一骑绝尘，云霞、秋冥也是天纵之才，还有修炼阵道的虚引，丹道的吴谷康，以及筑基修为就功法大成的韩师弟。与他们相比，我们就跟凡人差不了多少。留在那里，时间越长，心境越发浮躁，真是上天不公啊。”
吕贤封说：“没想到以往心境平和的你，居然如此执着天赋。”
“那倒不至于，只是偶尔想起，好坏都要有吧。”
王宏渊问：“你还想说什么？”
杨守惑说：“妖族掌管大地，这是必然结果，两位师兄不要浪费力气了。”
王宏渊大笑：“就这？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不过是废话而已。念在同门情谊，我送你一程，结束你一生的罪孽。”
“如今形势，破阵只是时间问题，两位师兄可要珍惜机会。”
吕贤封说：“杨师弟，你的结局会很惨的。”
“吕师兄有何见解？”
“若人族再起，你必被清算；若妖族维持，无需多久，也会内乱，你以人族为本源，身居高位，一定是第一个被清除的对象。”
“妖王仁德，妖族心思淳朴，没有人族那么多私欲。内乱或许有，但不会跟人一样不择手段。律令不仅仅是妖王意志，也是所有妖族的契约。在妖族生活，无需城府算计，一切合理的就是合理，标准统一，是非明了。无需官府判案，对错自知，无需士兵约束，法令自成。人间历史，万年轮回，何时有妖族一半真诚？不要用人族的历史嫁接在妖族的未来上。”
“你也太天真了吧。阴阳世界，何有不同？”
王宏渊说：“小人得志，自以为是，吕师弟管他干嘛。”
杨守惑知道两人决心，于是说：“两位师兄，一路走好。”
人族与妖族合作布阵，以大阵消磨小阵，不到三日，胜负已分。王宏渊想趁妖族松懈之时，突袭杨守惑，却被提前布置的阵法绞杀。原来里面有二十三人，依靠地脉结阵，加上吕贤封的指挥，才维持到现在。杨守惑看着吕贤封自爆，化为灰烬。
一道阳光穿破云层，照在杨守惑身上。抬头看去，灵气消散之后，一切风云又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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