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说：“辰，本王的时日不多了，为了妖族昌盛，必须消灭所有的隐患。”
“属下遵命。”
“人族若是有一点反叛之心，立刻全部屠灭。国师留下一些修士，虽不足为虑，但始终是变数。你也学了不少人族的谋略，应当可以保护族人。”
“妖王，请问妖将春和妖相申知道吗？”
“他们都不是合适的选择，国师一事就交给你了，若办不好，那本王就重新选择。”
“请妖王放心。”
妖族已经多年没有感应到妖王的诏令了，一切那么平淡。杨守惑也觉得万事已定，一直在洛矶河研究阵法，已经把迷雾森林外层的雾气散去，见到了凶残的野兽，妖兽反而相对安稳，甚至有些灵智。偶尔去看看人族的生活，勾起久远的回忆。某日，散去功法，安心入睡，梦里尽是前尘往事。醒来，又去了寒流覆盖之地，看着点点闪烁的青色火焰，思绪飘向远方。又回到妖兽祖脉，看到留下的部分妖族，生活仍旧艰难，却没有丝毫人化，保留纯粹的朴素。
杨守惑回到洛矶河，召来手下，问话成效。手下如实汇报，几乎没有进展。杨守惑也不急，安排属下探讨。
人族石度真面见杨守惑，说：“国师，最近妖王召见了两位妖相，宫廷出现了许多变动。”
杨守惑说：“妖王自有法度。”
“可是不少妖族大能聚集，若是有行动，怎么会不通知国师呢？”
“嗯？然后呢？”杨守惑意识到有些问题，不过自己已经与妖族无异，能直接接受妖王诏令，心念也能被探知，所以妖王没必要排挤自己。
“属下以为国师可能要失去权柄了。”
“如今无事，权柄留着也没用，若是有事，本座仍有舞台。”
“这，国师，属下以为妖族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妖族的行径若同人族，其结局也不会比人族好。他们见证了人族的现状，难道不知道为何走到今日地步吗？妖族只是正直，并非愚蠢。”
“是，属下知错了。”
过了一段时间，杨守惑接受到妖王诏令，到皇宫会见。杨守惑看着眼前的小妖，问：“妖王为何不以意念传令，而是派你过来？”
小妖明夷说：“如今妖王诏令皆派邮差传递，至于妖王为何如此，小妖不敢猜测。”
“嗯，本座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杨守惑传来妖星翼，问：“妖王多久没有以意念传召了？”
妖星翼说：“属下也不记得了，好像妖王下令引导人族自相残杀开始，就不再管事，一切由两位妖相和国师管理。”
“此次妖王召见，你也一起去吧。”
“属下遵命。”
人族中孚说：“师父，此事不简单啊。”
杨守惑说：“你怎么也疑神疑鬼了？”
“师父，最近不少修士因违反律令被杀，有些原因很是离谱，我觉得是针对剩余的人族而做的。”
“我已是妖族了，你也是。”杨守惑看着这个半妖，跟自己一样，半身人半身妖。
“投靠妖族的修士当中，还有很多是人身，皆受师父节制，妖王未必全部信任。若是要师父杀了他们，师父又该如何抉择？”
杨守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说：“只要我还在，一切安然。”
“师父，弟子以为……”
“不用说了，我们的命都是妖族救活的。妖族再离谱，比起人间，都是条理清晰，一目了然。规则不在于对错，而在于是否统一标准，是否可以全部了解。”
杨守惑带着亲卫来到宫殿，见到妖相辰早早等候了。妖族礼仪不多，一般场合不需在意，杨守惑直接说：“妖相有事传音即可，不必在此等候。”
妖相辰笑道：“国师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妖王召见，所为何事？”
“妖王创立一套阵法，已有成效，知晓国师擅长此道，所以请国师来观看。”
“妖王贯通天地，想必是绝世大阵。”
“哈哈，明日一看便知。”
“妖相看过了吧。”
“看是看过了，但不晓得其门路，所以今日先请教国师。”
“既然如此，就到府上说话。”
“国师难得回来，到我居所吧。”
“也行，妖相请。”
妖相辰交给杨守惑一幅阵图，七色彩线绘制，其变化繁杂，威力不可预测。杨守惑见到如此精妙的阵法，很感兴趣，立刻推演。一夜短暂，只是了解皮毛。
早上，数万小妖在妖相辰的指挥下操练阵法，灵气聚散之间，仿佛天地初开，其势恐怖，不亚于妖王的威压。然而阵势不能持久，紧紧半个时辰就瓦解，不少妖族还被灵气反噬，重伤倒地。杨守惑大为震惊，这等威力的阵法，只有攻占明华宫时才感受过，后来覆灭霁华教也没有那么夸张。小妖实力不足，需要休整，下次操练就安排在下个月。
杨守惑说：“妖王真是应天而生，此阵落成，神明都要低头。”
妖相辰说：“国师对此可有见解？”
“强而不久，还需要继续探讨。”
“既然如此，国师就与我回府，继续推演。”
“妖王为何没有出来？我想见一面。”
“如国师刚才所言，妖王也在考虑阵法的问题，所以还在闭关当中。”
“妖王召见是妖相的意思吧。”
“哈哈，此事非国师不可。”
杨守惑继续推演阵法，大约每个月都会让小妖尝试一番。不知不觉间，阵势越发完善，持续的时间不断增加，反噬的情况也变少了。杨守惑夜观星辰，调节思绪，突然心感不安，气息乱串，神魂不定，急忙调息，稳固灵气。不一会，气息平复，而心情却有些浮躁，不能再静思，安心推演。
过了几日，杨守惑想出去，却被守卫阻拦。杨守惑出手打伤他们，然后离开相府。一出门就感到血腥弥漫，飞到空中，却发现被阵法阻隔，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呼喊亲卫，却没人回应。几番攻击，阵法现形，把相府数十里都包围在内。
相府的妖族出来，对杨守惑说：“国师，妖相有令，外面在操演阵法，威力太大，需要设防，以防意外。”
“打开阵口，本座要出去。”
“此阵只有妖相和卫长知道如何运转，属下无能为力。”
杨守惑心神更加不宁，神识扩散，探测到不少人族被杀，死去的修士凝聚了大量的灵气，不断滋生妖兽、幽魂。杨守惑问：“为何杀那么多人？”
众妖也不清楚情况，只说：“属下一直在相府，不知外面的事。”
杨守惑落回地面，发现阵法没有结合水土之变，于是运转功法，形态变化，融入泥土当中，从地下离开。匆忙回到国师府，却见黑气冲天而起，没有丝毫生机，破门进入，只有血迹残留，施展功法扰乱过的灵气动向。此地发生了战斗，想起这段时间的事，很大可能是妖相辰所为。
杨守惑实在想不透妖相辰目的何在，若是削弱人族的力量，太多的手段了，根本不需要欺骗自己，如今局面，立刻传音弟子，让他做好准备，再前去宫殿，面见妖王。
杨守惑刚出门，就被妖族精兵围住，阵法已经结成。
妖相辰从妖群中走出，说：“国师好手段，连我和申联手布置的阵法都轻易离开。”
杨守惑凝视妖相辰，说：“妖相到底想做什么？我从未背叛过妖族。”
“哈哈，国师忠心赤诚，本相当然知晓，只是如今形势，太多无奈了。”
“你想造反？妖王出事了吧。”
“本相倒想听听你的推论。”
“妖王数十年没有以意念传令，对于修士而言，闭关百年也很正常，可近年来祖脉遇到地火，海妖也跟我们出现冲突，妖族人化，人族妖化，这么多重要的事，妖王却不闻不问。我想，妖王的寿元无多了，无力顾及所有的妖族了。”
“不错，国师果然天纵之才，得到国师是我族之幸，失去国师是我族之痛。”
“只有你和妖相申最有可能继位，看来你学了不少人族的手段，知道先下手为强。不过，为何先对我下手？是怕我成为另一个对手吗？”
“国师多虑了，妖族本身是团结的。只是国师本源是人，虽为我族立下大功，可终究是外人。国师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妖王将要陨落，可你也不能留着。”
“不错，知道把我困在相府，然后剪除我的势力，你成长了不少。”
“国师可有遗言交代？”
“哈，原来你是怕我啊。”
“国师之才，妖王都佩服不已，我是怎能不怕呢？”
“遗言没有，不过我觉得你未必能杀我。”
“国师果然有后手，让本相再见识一番吧。”妖相辰一挥手，十个妖星立刻围攻。
杨守惑取出噬魂书，把精血滴入其中，无数幽魂冲出。妖族一震，数百年前的幽魂侵扰之痛，再次被唤醒，慌忙离开，阵法无力维持，自动消解。妖相辰与十个妖星联手，仍旧难以突破幽魂的保护。操控幽魂需要很大的代价，杨守惑维持了一个时辰，气息有些不继，守多必失，身上已有两道伤痕。
杨守惑看着外面层层妖族，才知道推演的阵法居然是来对付自己的，惨笑一声，重新审视现状，辨别方向，直冲宫殿。妖王不死，一切都有转机。小妖按命令布阵，不想地面涌出新的幽魂，阵脚大乱，布下的阵法出现灵气倾斜，反而杀了不少妖族。杨守惑边打边走，依靠幽魂，逐步靠近王宫。
一番纠缠，杨守惑落在宫殿大门前，回头笑道：“妖相，这次是你失算了。”
妖相辰被幽魂侵蚀，触发旧伤，面容更加狰狞，说：“国师，你已无路可逃，本相与你缘分一场，不会有痛苦的。”
“哈哈，若是没有人族的《祭血幽魂阵》，噬魂书也不会如此厉害，巧合真是太多了。”
“国师拥有此宝，却没有告知我们，显然国师对我们也不信任啊。”
“哈哈，妖王早知道了。如今局面，只要妖王出来，你一切都完了。”
“国师真是自信，可一切未必如国师所料。”
“没关系，凡事不可勉强。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何时对我动杀心的。”
“在得到妖王命令之后。”
“哈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妖王不会像人族那般卸磨杀驴，刻薄寡恩的。如今看来，妖相反而跟人差不多了。”
“国师，你不信可以问妖王。”
“好啊，暂且停战如何？我这就进去找妖王。”
“不必了，你回头看看。”
杨守惑回头，看到妖王身披黑袍，在黑夜中隐匿气息，仿佛在看一场戏剧。
妖王说：“国师，本王相信你不会背叛，可本王要是不在呢？妖族没有谁是可以制衡你的。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杨守惑凝视妖王，问：“你是真的？”
意念浮起，所有妖族听令。妖王说：“国师幸苦了，为了我族兴盛，甘愿以身祭天。”
杨守惑知晓凄惨的结局，大笑道：“哈哈，妖王，如今妖族跟人有什么不同？妖王你跟以前的人间帝王有什么不同？千秋万载，都是痴人说梦。不愿意变化，何必为生灵。你看那石头，万年风霜，依旧是原来模样。哈哈，妖族？真是笑话！一切都在轮回当中，谁都不能幸免。今日我死，人族覆灭，他日妖族也会如此，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本质。哈哈，咳……”杨守惑觉得左脸沾了血迹，用手抚摸，却扯下了另外半张脸，才知道，自己完全妖化了，“我成了妖，你们成了人，正是讽刺啊。”
妖相辰再次出手，把噬魂书打落，利爪穿透了杨守惑的心脏。妖相辰说：“国师，对不起，都是为了妖族的未来。”
妖星翼从远处回来，听闻宫殿出现大战，立刻赶到，见杨守惑心口血液涌出，急忙过来扶住。看看四周，问：“为什么要杀国师？为什么啊？国师立过大功，又没有过错，为什么啊！”
杨守惑魂魄还未被妖族的力量驱散，问：“是不是跟随我的人族都死了？”
妖星翼说：“国师，国师，我用融身之法救你。”施展功法，却被抵御。
“别，我活得够久了，也没有牵挂，死了就死了吧。中孚说的没错，妖族变天了。可我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国师，你的弟子联系不上你，就离开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咳，哈，翼，永别了。”杨守惑魂魄消散，尸体倒在妖星翼的怀里。
妖星翼大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国师？妖王，妖相！”
妖相辰说：“他是人族，终究不可全信，为了妖族，本相也是无奈之举。”
“没有国师，我们连沉月河都过不了，你们就如此无情，算什么妖！”
妖王没有说话，转身进入宫殿。妖相辰说：“人族与我们的仇恨不可能消除，必须杀尽人族，才能保证日后妖族的未来。这是大义。”
妖星翼说：“我不知道什么大义，我只知道是国师救了我的性命，为妖族昌盛立下诸多功劳，却落得如今的结果。妖也罢，人也罢，只想自己的利益，损害他人，有什么区别。”
妖星翼捡起杨守惑跌落的半张脸皮，悲伤涌上心头，大哭，脸上的绒毛随着泪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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