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华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走着,时而停步伫立,时而静看行人。玄清跟随在后,漫无目的地游荡。皇朝经历战乱,即使远离战线,也受到很多牵连。征兵服役,青壮人口减少,经济运转缓慢,集市街道只有零星人口在做买卖。连续几个城镇都如此,到达古陶城才有所好转,这里附近有修仙道宗,城里还有几个家族,支撑着这一带运转。
雨华突然问:“玄清,你有没有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玄清说:“没有。”
“为何不去问一下?”
“以前在韩家问过,但他们也不清楚。我若是被父母抛弃,找到也是徒增悲伤;若非父母抛弃,估计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不曾羡慕他人吗?”
“得失同在,各有优劣吧。”
“嗯……你到附近走走,我去拜访一下方家。”
“是。”
玄清再次来到百花楼,现在客人很少,修士也是刚入门的人,修为只有炼气筑基,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在古陶城游荡,想起往事,仿佛就在昨日,不是光阴易逝,而是回忆太远。美食掩盖感慨,玄清又要了一碟肉。黄昏已至,玄清就在百花楼住下。
次日早上,玄清吃完早点,正打算去韩家看看,就听到雨华的传音,来到城门等候。雨华仍旧在道路上慢慢行走,不知要到何处。
接着路过的几个城市,雨华仍旧去拜访人。玄清就一人在城市看看,或者享用美食。
来到信义镇,见一孩子被几人欺负,年纪在十岁左右,那孩子衣服破烂,满是灰尘污垢,脸上青紫交错,脏兮兮的。玄清过去制止,孩童退散,在远处骂道:“吃人鬼!”
玄清不知所以,扶起孩子,以灵气治疗伤势。孩子挣开,独自离去,走入小巷中。玄清疑惑,就对围观的孩子说:“你们过来,说说是什么情况。”
几个孩子害怕,四散跑开。玄清正想找个人了解情况,远处一男子走了过来,说:“小兄弟,我来跟你说说原因吧。”
玄清说:“多谢解惑。”
十几年前,槐花村地面裂开,镇里的人去救灾,见到田里有尸首残骸,不久后大家都知道槐花村的人埋尸沃土,说他们吃人度日,孩子一知半解,自然会断章取义。槐花村的人开始离散,只有少数人还在那里。刚才被欺负的孩子就是槐花村的人,父亲被抓去当兵,死在梁国人的手上,母亲哀伤过度,得病而死,留下他一人沦为乞丐。有一孤寡老人收养他,暂时解决温饱问题,每次出来跑腿,都会被其他孩子欺负。一开始大人阻止,后来也就不管了。毕竟大家对槐花村也有偏见。
玄清在男子乱七八糟的话语中了解到上面的信息,说道:“其他人何尝不是吃人度日,只是槐花村的人吃的是形体,而其他人吃的是魂魄,吸的是意志,夺的是精气。形式不同,本质不差。你们只能看到具象,不知其本质,所以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子不知道玄清在说什么,但最后一句还是听懂了,试探地问一下:“小兄弟见识不凡,是哪里人啊?”
“我是修士。”
“哦,原来是仙师,难怪说些似懂非懂的话。”
散开的孩子又出现在远处,见玄清一直跟男子说话,就逐渐靠近偷听。玄清运转灵气,清风把其中两人吹到面前。玄清说:“我有些事想问你们,别紧张。”
两个孩子根本听不进去,大喊大叫,掉头就要逃跑,却被风阻止,身形未动半分。两人惊慌不已,眼泪鼻涕一起流,面容都要扭曲了。玄清没有放开他们,说:“我只是问你几句话,这里这么多人在,你们不用怕。”
孩子的父母带着镰刀,木棍出来,见到两个孩子有动作却像是鬼打墙一般,又惊又怕,一时也拿不准注意。
男子说:“仙师,你先放了孩子,有什么可以问他们父母。”
玄清收回法术,两个孩子跑回母亲怀里。突然一人大呼:“他用的是妖术,大家赶跑他。”
玄清疑惑,现在衣着朴素,怎么看也不像是邪道魔修,应该是有人在胡说,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问明事情,解开心中疑惑。玄清说:“你们身为父母,没有教导孩子道义,任由他们欺负别人,现在我问他们几句话而已。”
那些人不听,拿着棍棒打了过来,玄清更加疑惑,无论自己是不是邪修,他们不应该害怕吗?怎么反而要主动打自己呢?风域展开,众人被推开。民众爬起,相互挨着,眼睛死死盯着玄清。还有几人意示玄清后面的男子快点走开。
玄清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不能交流,又不知应不应该用武力镇压,以武显德。现在离去,刚才被欺负的孩子应该会受到更严重的欺压,毕竟此事因他而起,必然继续受罪。弱者欺负更弱者,才不会绝望。帮助一人而杀其他人,若是符合道义,也能说服自己,现在不是大错,自己的想法是解开疑惑,希望他们思辨对错,目的有变,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想了一下,除非以幻术消除他们记忆,回到没来之前,可是……
围观的人逐渐变多,玄清无奈,只能选择离开。雨华从天而降,见状,问:“玄清,发生什么事了?”
玄清说:“师娘可否消除他们的记忆?大概半个时辰。”
雨华手中彩光突现,然后带着玄清飞到上空,隐匿身形。下面百姓一阵喧闹,都抬头看着彩光,一阵赞叹后,恢复正常。
雨华问:“刚才你想做什么?”
玄清说:“弟子见一个孩童被几个孩童欺负,出来阻止,本想问一下孩子的想法,却被他的父母敌视,以致刚才的场面。”
“是否有因果在此?”
“是的,宗门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这里,槐花村的事我有所预感,现在见到结果如此,还是有一些无奈。所以想帮助一下,却导致更差的后果。”
“看来有些东西是时候教你了。你先想想有无更好的方案。”
玄清说:“是。”
梁国北边渚城,本是少丹河的出口附近的小岛,泥沙堆积后,与大陆相连,形成一座大城市,其间渔业发达,也是水上贸易航道港口之一。此处税收较高,换取自由天地。故此,梁国变动,这里的变化不大,反而使得不少富人搬迁至此。
两人来到港口,雨华问渔夫航线以及归墟岛屿分布。渔夫大致介绍了已知的情况,又讲了天象水域的变化。雨华问:“老人家,你能送我们到苍明岛吗?”
渔夫说:“苍明岛是修仙宗门,两位去那里有什么事吗?”
“正是去拜访他们,但是不知到如何去。”归墟经常有灵气波动,干扰神识,方位错落,只能观星辨位,若是迷雾遮掩,只能等待天时变化才能出去。而附近的渔夫可以记住短暂的航线,根据所见的岛屿及时调整方向,有着丰富的经验。
“小老头送你们去,二两白银。”
“可以,我们还需要你送回来这里,要在那里等一下我们。”
“没问题,上船吧,时候不早了。”渔夫起锚,摆好东西,显然事经常做客运生意的。
来到苍明岛,雨华付了钱,然后向修道宗门走去。苍明宗门前道童问两人来意,雨华报上名号,进入主殿之中。寒暄过后,雨华说明来意,是要去灵鹤岛,来此找人带路的。苍明宗的人也没有推脱,派了两名弟子带路。
灵鹤岛上空,雨华谢过两人,然后带玄清飞到高空,苍明宗的人就回去了。玄清下看,见岛中不少白鹤在海边抓鱼,岛屿灵气充裕,是修炼的好地方。玄清见岛屿展开防御阵法,并且外泄的灵气还有一丝躁动。
雨华说:“玄清,揠广放了入侵九神峰的人,你可有意见?”
玄清说:“掌门师兄考虑周到,弟子没有意见。”
“那你可知为何要放了他们?”
“九神峰弟子很少杀人,而且不少弟子心性不定,可能受杀伐影响,以致误入歧途。况且杀玄虚境修士,必然引起一方灵气混乱,平息也需要时间。”
“这是唐肃告诉你的吧。”
“是幽璃师姐说的。”
“她只说了一半,不能完全使人信服。”
“宗门弟子虽还有疑虑,但至少能维持本心,没有被外界所为同化。”
“那是来人也有道义,只是一时受人蛊惑而已,魔修只是为了宝物而来,并非要灭杀宗门。没有现身的道宗人物,才是此事的关键。现在我传你另一半的内容。每一个宗门能屹立在修仙界中,都有它的手段。九神峰既然能游离在利益外围,独善其身,没有本事,早就埋没了。宗门弟子莫说参与世俗争斗,就是外出除妖也会有很多麻烦。”
“多谢师娘教导。”
“宗门除了揠广教你们的防御大阵,九神峰地界还有两个阵法,都是杀伐大阵,其威力巨大,需要极大的代价。一个由去忧,寂灭和你师父掌控的剑阵,一个是落苏,青平和文荧掌控的幻域,领域,法宝组成的综合阵法。而长空,三孔能替代其他人的位置,也就是说,只要有三人在,就能驱动灭杀大乘强者的阵法。这次属于意外之极,不过也因祸得福。除此之外,献祭九神峰地脉,我们任意三人联手也可以耗损大乘强者的根基。这是不得已才做的选择,也是有这个顾忌,大乘魔修才没有直接进入正元峰。所以这次劫难,算是对你们的考验了。”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文荧师叔从容应对。”
“揠广虽然放了那些人,实际他们道心受损,甚至可能形成心魔,此后不可能再次来犯,所以放了也无所谓。要杀这些人,也不必急于一时,如幽璃所言,还会损害九神峰灵气分布。我们另有后手,除了大乘境的魔修,其他人的动向基本在掌握当中。要杀他们,可以借助其他人的手,况且现在道魔纷争,随时可以把他们引入漩涡当中。若是墨阳师兄在,甚至让他们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再孤独死去。例如曾向你和韶卿下手的华严宗,现在如同朽木一般,毫无生气,再过一段时间,适当时候推波助澜,就能让华严宗覆灭。这才是揠广放他们走的另一半原因。”
玄清不敢想像,突然浮现玉瑶说的话,治理宗门也需要适当的算计。玄清问:“幽璃师姐知道吗?”
“只要到达了元婴境,除非不愿意学,都知道。唐肃,顾宣掌握宗门弟子的信息,擅长推算,所以也知道。与你关系不错的吕贤封,他也跟随玉瑶师妹学习了这些,只是没有留在九神峰而已。”
“这……”
“有什么不明白就问吧。”
“另有算计,是否会影响心性?”
雨华没想到玄清更关心的是心性问题,而不是其他,说:“当然会影响,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教。矛盾一体,也是天道之一。能用这些手段的人,要明白人间规则,不要因喜好而动,才能保住心性。”
“弟子受教了,多谢师娘。”
“以你的性格,需要时自己再学吧,你的悟性也不错,只要知道一点,其他也就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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