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七十二根蟠龙柱上的烛火忽然摇曳，赵政跪在第七级墨玉阶前，嗅到龙涎香里混着铁锈味。鎏金穹顶垂下的玄天幔帐无风自动，露出后方镇国鼎表面斑驳的饕餮纹——那本该吞噬万物的凶兽，此刻竟在青铜鼎上扭曲成痛苦的人脸。
皇九子政，代天巡狩青州三年，诛灭白莲妖人三十六寨......礼部尚书崔琰的声音在幽深殿宇间回荡，赵政却盯着自己蟒袍袖口的四爪蟠龙。金线刺绣的龙鳞在晨光中泛起青紫色，这已是七日来第三次更换的礼服。
第一次在承运殿试穿的赤鳞蟒袍，袖口暗绣着朱砂浸染的辟邪符。三日前送来的第二件，襟口缀着南海鲛珠压制的清心玦。而此刻这件...
九弟面色发青，可是昨夜又去醉仙楼听曲了？太子赵乾的玉圭擦过赵政肩头，玄色衮服上的日月星辰纹泛起暗金流光。这位年长十岁的储君指尖捏着半片枯叶，叶脉间隐现血色经络——那是苗疆噬心蛊的载体。赵政喉间涌起腥甜，前世考古学家的记忆与今世十七年深宫生涯轰然重叠。三日前暴毙的十二皇子临死前抓碎的青玉枕，昨夜溺毙荷花池的七公主手中紧握的鎏金香囊，还有今晨枢密院突然调防的玄武卫......
铮——
穹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赵政猛地抬头。第三根蟠龙柱顶端的螭吻兽首正在缓缓转动，龙口中衔着的避火珠渗出墨汁般的液体。他想起前日在钦天监藏书阁翻到的《鲁公秘录》：天启三年，幽州地宫出土的尸傀，正是用黑龙涎浸泡七七四十九日炼成。
闭气！赵政暴喝出声的瞬间，七十二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黑暗中有破空声袭来，他拽下腰间玉佩掷向半空。羊脂白玉撞上横梁坠落的机关兽，迸发的灵气照亮了九只通体漆黑的玄铁蜥蜴——每只背甲都刻着逆八卦阵图。
贴身侍卫陆沉横刀出鞘，青色罡气在刀刃凝成游龙：殿下退后！三品武者的护体罡风撕开三具尸傀，却在第四具面前骤然溃散。那具身披前朝官服的尸傀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处云雷纹正是二十年前覆灭的镇北侯府徽记。
坎位生变，火攻巽位！赵政扯下蟒袍缠在殿柱青铜兽环上，袖中磷粉遇风自燃。幽蓝火焰顺着浸透火油的帷幔窜起，照亮御阶上端坐如山的武皇帝。这位以铁血著称的帝王右手按着传国玉玺，玉玺表面的山河纹竟在缓缓流动，隐约可见其中翻腾的九道龙影。
三具尸傀突破火墙扑来，腐烂指爪距赵政咽喉仅剩三寸。他本能地并指成剑点向尸傀眉心，蛰伏在气海穴的封印轰然碎裂。金芒自指尖绽放，凝成八瓣莲花法印——这正是慈航静斋的渡厄指！
难怪能活到现在。阴恻恻的笑声从梁间传来，九只机关蜥蜴复眼同时亮起血光。它们背甲上的逆八卦阵开始逆向旋转，喷出的毒雾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蛊虫。赵政突然想起青州白莲教地宫里那尊破碎的药师佛，佛首眉心同样嵌着逆八卦铜镜。
陆沉突然踉跄跪地，刀身爬满蛛网般的黑纹。赵政扯过他腰间酒囊，将雄黄酒泼在燃烧的幔帐上。冲天火光中，他看见太子赵乾的玉圭尖端刺入地面——那分明是启动弑龙阵的阵眼石！
乾宫移位，天芮当值！国师裴旻的白须无风自动，天星盘射出二十八道银芒。星芒撞上尸傀群却骤然转向，在御座前结成血色囚笼。玉玺中的龙影发出悲鸣，武皇帝终于睁开双眼，瞳孔中竟有双龙交缠。
赵政七窍开始渗血，龙髓香的毒性在经脉中肆虐。恍惚间，他看见自己吐出的黑血在地面绘出星图，竟与三日前在观星台见到的紫微帝星陨落之相完全重合。碎裂的天星盘残片飞旋升空，拼出四个燃烧的古篆：
龙雀吞天。
原来是你......武皇帝的声音如暮鼓晨钟，传国玉玺腾空而起。九道龙影破玺而出，却在触及血色囚笼时化作石像坠落。赵政用最后的气力咬破舌尖，精血混合着前世记忆在识海炸开——那是秦始皇陵中见过的九州鼎拓片！
地面突然塌陷，机关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从地底传来。十二尊青铜人俑破土而出，手中巨斧劈开血色囚笼。赵政认出人俑铠甲上的玄鸟纹，这是墨家失传百年的十二金人阵，驱动核心本该是......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赵政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寒玉髓锻造的剑身映出太子狰狞的笑脸，剑柄处玄天剑宗的雪松纹正在吞噬他的生机。濒死之际，他听见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仿佛某种被镇压千年的凶兽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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