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死了?
离山宗…没了?
就毁在这两个人手里?
就因为这个…这个只有五岁半的……怪物?
青阳呆滞地看着师父刚才所在的位置,那里只躺着李长老再无任何气息的尸体……
滚烫的血浆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襟,也彻底浇灭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光。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青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拄着的长剑“哐当”一声脱手掉在血水里。
他踉跄后退,眼神空洞地扫过尸山血海的广场,扫过那撑着伞,仿佛置身事外的陈辞,最后,死死定格在面前那个小小的,满身血污的身影上。
一个五岁孩童。
一个他之前还觉得只是“有那么些许手段”,绝不可能匹敌宗主的对象。
对方却亲手埋葬了整个离山宗!
无法理解的荒谬,信仰崩塌的绝望,如同无数条毒蛇啃噬着青阳的心……
他的理智崩断,陷入了彻底的癫狂!
“假的……都是假的!”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小既安,脸上肌肉扭曲:“离山宗怎么会灭?叶宗主怎么会死?!”
“我才是天才!我青阳,才是离山宗百年不遇的天才!我注定要踏上宗师,俯瞰苍生!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怪物!你怎么可能比我强?!”
“我不信!我不信!!!”
他状若疯魔,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如同地狱般的屠杀。
“给我去死!”青阳嘶吼着,榨干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
他的身体表面瞬间腾起一层不正常的血色光焰,气息在回光返照般疯狂攀升!
他双掌齐出,十指成爪,裹挟着狂暴混乱的灵力,朝着小既安猛扑而去!
然而……
面对这癫狂的最后一搏,小既安甚至连动都没动。
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青阳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到极致的脸,看着他如同野兽般扑来的身影。
轰——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仿佛整个天穹都塌陷下来,死死地压在了青阳的身上!
扑通!
青阳前冲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墙壁,那股狂暴的灵力风暴瞬间被碾碎,消散!
他整个人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呃…呃啊……”
青阳的眼球猛地向外凸出,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挤压,蹂躏……
全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
七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血箭,猛地从青阳的双眼,双耳,鼻孔,嘴巴中喷射而出!
鲜红的血液瞬间覆盖了他狰狞的面孔!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那疯狂的眼神迅速被恐惧和痛苦所取代,但仅仅持续了一瞬,便彻底凝固,黯淡……
他至死都无法理解。
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在这孩童面前,为何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那具被钉在原地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软软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砸进了脚下粘稠冰冷的血泊里,溅起一片暗红色的涟漪。
离山宗,当代最杰出的弟子,就此陨落。
离山宗,这个传承数百年的宗门,也在这瓢泼大雨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中,宣告彻底……
灭门!
……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雨声哗哗,冲刷着广场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洗不去那刺目的猩红,雨水混合着血水,汇成一道道暗红的小溪,蜿蜒流淌。
小既安静静地站在雨中,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粘稠温热鲜血的双手……
雨水不断冲刷着,将血迹冲淡,又染上新的血水,如此反复。
他小小的身体在雨幕中显得有些单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迷茫。
那些温热,粘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挥手之间,如同草芥般消逝。
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亲手终结如此之多的生命,给他心里,带来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身后,
脚步声在血水中响起,很轻,却打破了死寂……
陈辞撑着那把油纸伞,走到了小既安身边,伞面倾斜,为小小的身影挡住了冰冷的雨幕。
“不用太过迷茫。”
陈辞的声音很平静,穿透了哗哗的雨声,也穿透了小既安心头的滞涩。
“杀伐并非你本愿,这只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小既安,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想,你要是没有实力,那现在死的或许就是你……就像是安平村之前那些无辜的村民,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杀人者会为他们迷茫?会为他们流一滴泪?”
陈辞低头,目光落在小既安沾血的双手上。
“你守护了你想守护的,这就够了……”他顿了顿,声音更轻。
小既安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他看向陈辞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责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理解般的宁静……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的迷茫如同被雨水冲刷的尘埃,渐渐沉淀下去,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嗯!村长,我明白了!”声音虽然仍旧稚嫩,却多了一份坚定。
“嗯。”陈辞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这片尸山血海的广场,望向远处在雨幕中显得更加巍峨沉寂的离山宗殿宇群,“走吧。”
“村长,我们去哪?”小既安甩了甩手上的血水,好奇地问。
“离山宗再怎么说也有数百年积累,我们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取一些目前安平村需要的东西……”陈辞开口说道。
“我们去离山宗的藏功阁……”
藏功阁?
小既安想着这个词,没有多问地跟在了陈辞身后。
两人踏着血水,穿过一片狼藉的广场和倒塌的山门,朝着离山宗深处走去。
沿途殿宇损毁严重,可见之前战斗的余波。
不过还好的是,离山宗的布局严谨,陈辞没带小既安寻找多久,很快便来到了一座相对完好,造型古朴的三层石塔前……
塔身由一种暗青色的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刻满了繁复的防御符文,隐隐散发着古老而坚固的气息。
塔门紧闭,上面同样有灵力禁制的光芒流转,这显然就是离山宗最重要的底蕴所在——藏功阁。
当然,
主要是上面的门牌就有明摆着写有“藏功阁”三个大字,不然陈辞也没办法这么快确定。
陈辞自然不懂得如何破除上面的禁制,他只是伸出手掌,轻轻放在石门上方,然后流转着体内的灵力,准备以暴力的方式破除……
嗡!
门上流转的符文光芒骤然一黯,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灯盏。
随即,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石门,发出嘎吱一声沉闷的声音,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塔内的景象。
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墨香,以及淡淡药草和金属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既安好奇地探头望去,当看清塔内第一层的景象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哇——!”
只见塔内空间极为宽敞,一排排高耸至顶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书架上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着难以计数的古籍,玉简,卷轴……
有的封面泛黄,古意盎然,有的玉简温润,灵气内蕴,有的卷轴崭新,墨迹未干,整个一层,俨然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书给填满。
“好多…好多书啊!”
小既安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饶是陈辞也是不禁一愣。
他有想过离山宗的底蕴不少,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两人迈步进入塔内,陈辞随手拿起几本翻看,又拿起几枚玉简扫了两眼。
“功法,法技,阵法图录,炼丹心得,炼器精要,奇闻异志,地理图册……种类倒是齐全。”
陈辞喃喃自语道:“虽然大多数都是凡级的东西,但胜在体系完备,要是把这些都带回村子,能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小。”
小既安倒是不知道陈辞的想法。
他只是站在中央,感慨着这三层宝塔的建造,毕竟村子里,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屋子……
“走,去二层。”陈辞放下手中的玉简。
沿着塔内盘旋而上的石阶,两人来到第二层。
这里的景象与一层又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淡淡的金属,玉石气息……
一层层坚固的石台,玉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无数玉瓶,木盒,锦囊。
玉瓶上贴着标签:凝气丹,培元丹,破障丹,疗伤圣药……各种丹药琳琅满目。
而在另一侧,则陈列着刀,枪,剑,戟,盾,甲……各种闪烁着不同灵光,造型各异的法器,宝具!
从最低阶的精铁武器,到散发着微弱灵力的法器,应有尽有。
小既安看得眼花缭乱,特别是那些闪烁着寒光,造型威风的武器铠甲,让他忍不住想摸一摸。
陈辞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几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上,他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枚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玉的指环。
“空间纳戒?”陈辞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作为穿越者,他本以为空间纳戒这种东西只是小说中的杜撰,没想到这个世界还真有!
只是这玩意儿应该过于珍贵。
找遍整个二层,陈辞也只找到了三枚……
“但不管怎样,都是个好消息,本来还想着,该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带回去,现在看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陈辞拿起一枚,灵识探入,感知到里面大约有十丈见方的空间,足够容纳不少物品。
“收起来。”
陈辞将其中一枚纳戒抛给小既安,简单交代几句后,自己则开始快速地将那些珍贵的丹药,灵材分门别类地收入另一个纳戒中。
小既安也学着样子,笨拙地用意念控制着纳戒,将其余的法器和材料收进去。
很快,第二层被扫荡一空。
两人踏上了通往第三层的阶梯……
与下面两层的“拥挤”截然不同,第三层显得异常空旷。
整个空间呈圆形,穹顶很高,光线柔和。
地面光洁如镜,刻着一个巨大而玄奥的聚灵阵纹,而在这空旷空间的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玉石展台。
展台之上,悬浮着一团约莫人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纯粹光芒的光团……
这光团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高度浓缩,凝练到极致的液态能量,
它缓缓地,如同心脏般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向外扩散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纯净灵力涟漪,
整个第三层空间,都因为这光团的存在,而充满了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吸一口都让人感觉通体舒泰,修为瓶颈蠢蠢欲动!
小既安只觉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光团:“村长,这是什么?好舒服的光!”
这是什么……
我哪儿会知道?
陈辞站在原地思索,同时也打量着这整个第三层。
先前两层的宝物都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他本以为第三层或许会放些其它东西,可没想到……居然整层都只有这么一团光。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离山宗的人也不是什么白痴,不可能会把一个普通的东西给单独放在第三层。”
“……等等,不对!”
陈辞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步上前,走到展台边,目光紧紧盯向那团搏动的光团,随即开始了极其认真的感知。
片刻后。
一丝极细微的讶异掠过陈辞的眼底。
“这气息……”他低语道,声音中带着些许猜测:“怎么和之前离山宗那群人启动的护宗大阵之力这么像?甚至…更加精纯原始?”
陈辞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而是悬停在光团表面一寸之处,指尖传来一种温和却又磅礴,仿佛连接着大地深处的脉动感。
脑海中不断闪过回忆。
陈辞也渐渐确定了最后的猜想。
“难不成这玩意儿……”
“就是坐落在这离山宗的本源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