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国的疆域之内,有一个名叫安阳的县邑。
安阳是梁国深入内陆的一个下等县治,全县人口不足十万。
县内最有声望的人物,当属从朝廷三品高位退职还乡的张员外。
张员外为官时清正廉明、口碑极佳,且天性乐善好施,常常接济贫苦百姓,被安阳县的民众尊称为“张大善人”,他的美名远传至四方之地。
不久之前张员外离世,丧仪之上迎来许多郡里和县中的显贵人物,就连传说中高居朝堂的皇帝陛下,都特意派遣使者前来吊唁。
这样的场面,着实让平日里少见世面的安阳县百姓大开眼界。
然而近段时间,张员外府上却风波不断。
先是府中的三爷一家突然不明不白地暴毙,紧接着大爷又好似中了邪祟,整个人疯疯癫癫,口中不断嘟囔着“报应来了”,让安阳县的百姓们纷纷揣测议论。
张府之内,装饰雅致的会客大厅中,一位面容亲和却自带威严的男子,正与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交谈。
这位男子正是如今张家的主事人——二爷张严宽。
此时,二人的神色都极为凝重。
“陈真人,落凤观在我阳郡可谓声名远扬,观内真人皆道法高深。
此番我恳请真人下山,实在是因张家正遭逢大难,面临灭门之危啊。”
张严宽满面苦涩地说道。
被称作陈真人的道袍老者捋了捋胡须,点头问道:“不知张二爷唤贫道前来,所为何事?”
“唉,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张某实在羞于启齿。”张严宽面色难看,不由得长叹一声。
陈真人摇摇头,摆手道:“二爷若不说明缘由,我又如何为张家消灾解难?”
张严宽面露迟疑,思索良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哀伤地说道:“一个月前,家父病重,将我们兄弟三人唤至病榻之前交代后事。
因大哥生性疏懒,只知玩乐,三弟又不成气候,所以家父打算将家主之位传给我,让我继承张家基业。
谁知大哥和三弟对此颇为不满,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在我外出行商之时,突然传来家父病危的消息。
等我赶回张家,府中已挂满白幡。
家父虽说身体欠佳,但撑个把月本该不成问题。
我心中生疑,四处查探,软硬兼施之下,才从一个仆人口中得知家父去世的真相——竟被大哥和三弟这两个畜生活活饿死在床上!”
想起张老员外的凄惨境遇,张二爷不禁无声地抽泣起来。
陈真人听闻此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张老员外这是含怨而终,从最近发生的事端来看,他身上的戾气怕是极重,恐怕已化为厉鬼。
若不宣泄心中怨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张严宽心中一惊,连忙拱手问道:“敢问陈真人,如何才能化解家父心头的怨恨?”
“与张老员外之死相关的人,全部偿命方可。”
这幽幽的话语传来,让张严宽心头猛地一紧,头皮发麻,连话音都带了颤音:“那……难道我张府几十口人要死去大半?”他一个趔趄,身子都软了下来。
“嗯。”陈真人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哥和三弟罪该万死,但张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们被连累了!
还请陈真人指点,如何才能保住张家众人的性命?”
陈真人摇摇头:“张二爷,此事乃张家内部家事,我一个方外之人不便干预。
况且从张老太爷的手段来看,他的道行怕是不浅,贫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严宽咬了咬牙,向陈真人弯腰行礼道:“若陈真人肯助张家渡过此劫,我张家愿奉上三千两白银作为供奉。
家父在世为官之时,曾得一部术法《万池剑法》,我愿以此为酬谢,恳请真人出手相助,无论成败,报酬必当双手奉上!”
陈真人闻言不禁动容。
他名为陈流风,是阳郡大派落凤观的长老,一身修为已达先天境界,在整个阳郡都颇具地位,能让他心动的事物极少,而术法正是例外。
在梁国的百余个修行势力之中,所掌握的术法少之又少,且从不外传,一旦有泄露,必会遭门派追杀,足见术法的珍贵。
即便落凤观在梁国小有名气,传承的术法也不过十余门。
多一门术法,便多一分手段和实力。
若能得到这门新术法献给观主,说不定有机会成为副观主,即便不成,也能获得丰厚赏赐。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能否先让我一睹那术法?”
他并非愚人,在未确认术法真伪之前,绝不会轻易应承。
毕竟对付厉鬼,即便以他的修为也颇为费力。
见陈流风有所动摇,张严宽心中一喜,有希望便好。
只要能保府宅平安,一部对他而言用处不大的术法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他便道:“陈真人稍候,我去去就来。”
陈流风点点头。
说罢,张严宽转身向内宅走去。
约半刻钟之后,他捧着一个用绸缎包裹的锦盒走了出来。陈流风强压心中的兴奋,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张严宽揭开绸缎,打开锦盒,只见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书籍映入眼帘,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万池剑法》。他从盒中取出古籍,递给陈流风
陈流风迫不及待地接过,翻开古籍仔细翻阅,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
“咳咳,陈真人觉得如何?”一声轻咳打断了沉浸其中的陈流风。
陈流风尴尬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古籍收入袖中,满意地说:“不错,是真品!”
何止是不错,即便与落凤观的镇派三大术法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
看到陈流风的小动作,张严宽并未拆穿。
陈流风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自己只是凡人,无可奈何,只能寄望于对方拿了东西后能信守承诺,解决麻烦。
张严宽语气谨慎地开口问道:“那我张家的事情该如何处置?”
陈流风语气笃定,伸手拂过须髯:“既然收了二爷的厚礼,贫道自当竭尽全力为二爷解决难题。”
他心中暗自盘算,不过是一只厉鬼,自己尚有把握降服,若实在难以应对,届时寻机撤离便是,张家众人的生死便与自己无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