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棺!”
午时过后,一道声音在灵棚里响起。
“儿啊,我的儿啊——”
萧良的母亲扑在棺前,哭得撕心裂肺。
父亲蹲在门旁,低着头,泪水无声滑落眼角。
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儿子没了,夫妇二人的天塌了。
“阿良哥,你坐稳了,咱们启程上路了!”
萧山低吼一声,一个人托起棺材,扛到了肩上。
按照当地的习俗,棺材出门后中途不能落地,否则亡魂会被孤魂野鬼勾了去。
另一边,老族长萧有贵的棺材,由萧万虎几个年壮之人抬出门。
双方在村口汇在一处。
全村老少前来送行,悲怆的哭声让人心头揪紧。
就在这时,南边路上突现数十骑,策马疾驰而来。
“驾!”
“驾!”
数十骑眨眼间奔至跟前,与出殡的队伍迎面相遇。
不宽的道路顿时被堵死。
出殡队伍被迫停下,又气又怕地望向拦路之人。
拦人出殡,此乃大忌,被主家打死都活该。
可萧万虎等人敢怒不敢言。
马背上的人皆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外来者,这些人说杀人就杀人,已经吃过大亏的他们,万万不敢贸然招惹。
萧山脸色阴沉,却也只能强忍怒气。
对方足有三四十号人,全都是三境九重天,假若打起来,他自己或许有自保之力,可是族人必定会惨遭屠戮。
况且,当前这个场合也不能打架,恐惊扰亡魂,不能安息。
看看再说。
“呸,真他娘的晦气!”
对方为首的赤脸汉子勒停骏马,嫌恶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声喝问道:“这里可是萧家村?”
“回大爷的话,这里确是萧家村。”
前头领路的萧家老者连忙上前回话,而后重重施礼,将姿态放得不能再低,软语相求道:“诸位大爷,死者为大,还请让一让,多谢了。”
赤脸汉子没有理会老者的请求,继续问道:“去年四月份,你们村有两个半大小子,在寒煞山脉摘了一颗寒灵果,拿到黑石城卖了十个金币,这两个小子在哪里?”
萧山闻言皱眉,没想到对方是冲着此事来的。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出声答道:“是我。”
大概猜到对方的来意,便主动说道:“你们先让一下,等我安葬了死者,你们想问什么都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赤脸汉子闻言一喜,打量着萧山问道:“还有一个呢?”
他自动忽略了萧山后一句话,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萧山不由恼怒,气道:“我的好兄弟在棺材里躺着呢,你要进去见他吗?”
“死了?”
赤脸汉子眉头一皱,冲萧山说道:“你把棺材交给别人,你留下。”
萧山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了起来,怒道:“有什么事不能等下再说?阻拦别人出殡下葬,你觉得自己礼貌吗?”
“你一个贱民也配跟老子谈礼貌?”
赤脸汉子嗤鼻冷笑,随即脸色一沉:“我已经说了,让你把棺材交给别人,听不懂人话吗?”
在这些外来者眼里,流放之地的人低贱如蝼蚁。
甚至,还不如蝼蚁。
因为在他们看来,流放之地的人都是贼囚,便是土生土长的土著,那也是贼囚之后。
想杀便杀!
萧山深吸一口气,强忍杀人的心,放缓语气卑微请求道:“棺材里躺的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要送他最后一程,等我安葬了兄弟后,你们问什么都行,麻烦你们先让一下好吗?谢谢了!”
“不行!”
赤脸汉子一口拒绝,“万一你跑了,我们去哪里找你。”
萧山气笑:“我家在这里,能往哪里跑?你们怕我跑,可以跟在后面看着我。”
“干你娘!”
赤脸汉子陡然眦目怒喝,“跟在你后面,岂不是等于让我们给他们两个送葬,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呵,呸!”
他一口痰差点吐到萧有贵的棺材上。
萧山望着赤脸汉子,内心忽然变得平静。
平静得只想杀人。
“停在这里干什么?”
又有几骑从南边驰来。
萧山瞳孔一缩,望见新来的几人都是熟面孔。
策马跑在前面的两位贵公子,赫然是那天在天悦客栈指使店小二污蔑他吃了两碗面,想看他剖腹的那两位。
他二人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和赶车的车夫萧山都认识,马车里坐着谁不难猜测,必然是那个自诩至善,喜欢多管闲事的大小姐。
“真是阴魂不散!”
萧山心里骂道。
“公子,我们找到人了。”
“是吗?还真快呢。”
“这是刚好在路上遇到的吗?”
“是的。”
说话间,队伍分开,两个贵公子策马来到前面。
后面的马车也缓缓驶来。
“嚯!”
“见棺发财,还双喜临门,看来今天要交大运!”
喜穿红衣,名叫朱宥的公子,见到棺材后不气反笑。
“哈哈,一起发财!”
头戴高冠,名叫黄多鱼的玉面公子,咧嘴大笑。
本来没他二人什么事,但是他们得知李爱月要进寒煞山脉摘寒灵果,便主动献殷情一同而来。
“人在哪呢?”
朱宥问道。
“抬棺的那个便是,另一个死了。”
赤脸汉子指了指萧山。
“是你!”
朱宥看见萧山先是诧异,随即咧嘴笑道:“还真是有缘。你这是干嘛呢?”
“显而易见,抬棺!”
萧山神色平静道,“死者为大,麻烦你们让一让,容我将死者送上山安葬,有什么事之后再谈,可好?”
朱宥摇头道:“什么死者为大,与李小姐的事相比,再大的事也微不足道,哪怕你是赶着去投胎,也得停下来,可明白?”
“啊,怎么是他!”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
婢女挑开车帘,看到要找的人竟然是萧山,登时变了脸色,惊慌道:“小姐,遭了,是那个杀人犯。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恐怕不会给我们带路。”
雪白的面纱下,李爱月脸色变得难看。
“小姐放心,交给我们处理便是。”
黄多鱼回头冲李爱月说道,“他敢不给小姐带路,本公子立刻让人砸了棺材,让他曝尸荒野,要是还敢反抗,那就屠了他的村子,让他们送葬变陪葬!”
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充满阴鸷地看向萧山。
善良的李爱月,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呜呜…”
萧良的母亲被黄多鱼的话吓坏了,哭着从后面跑到前面来,扑通一声跪到黄多鱼的面前,哀求道:“求你们行行好,放我儿子过去,让他安然下葬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她边哭边磕头。
其他族人见状,也都纷纷来到前面,磕头求放过。
“我答应你们!”
萧山目眦欲裂,低吼一声。
喊来几个族人,将肩膀上的棺材交给他们。
“还不让路么?”
萧山怒攥双拳,沉声喝道。
周姓老者慢吞吞说道:“路太窄,车不好掉头,你们从地里绕过去吧。”
他知道萧山是个危险的家伙。
本不愿招惹。
可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不能再手下留情,必须将其往死里踩,让他知道大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