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传功堂。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在堂内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蒲团上，也照亮了讲台后方那道略显清瘦的身影。
刘明远，青云宗外门诸多教习长老中的一员，筑基初期的修为，在这个外门弟子最高不过炼气期的区域里，已是绝对的强者。
与其他一些好高骛远、一心只想培养天才，或者敷衍了事、只求完成宗门任务的长老不同。
刘明远性格沉稳务实，教导弟子极有耐心，尤其注重观察细节。
在他看来，仙途漫漫，资质固然重要，但心性、悟性以及一点点不为人知的“机缘”，同样可能改变一个修士的命运。
此刻，他刚刚结束了一堂关于《基础吐纳术》要点的讲解，看着台下那些或认真思索、或依旧懵懂、或心不在焉的年轻面孔，心中微微一叹。
外门弟子，终究是宗门的基石，但真正能从中脱颖而出，踏上更高仙途的，却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终将在这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和杂役中，耗尽年华与热情，最终黯然离去，或者成为宗门里最底层、几乎被遗忘的存在。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回自己的静室打坐时，神识微动，感应到传功堂外不远处，传来一阵短暂而有些杂乱的灵力波动，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争吵和惊呼声。
“嗯？”刘明远眉头微皱。
外门弟子间偶有摩擦，甚至私下斗殴，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出人命、不闹得太过分，宗门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修仙界本就不是温室，适当的竞争甚至能激发弟子的血性。
但刚才那股灵力波动……似乎有点意思。
一股属于炼气一层中境，但却异常凝实纯粹。
另一股则是炼气二层巅峰，气息驳杂，带着几分蛮横。
随后，似乎发生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碰撞，那炼气二层巅峰的气息猛地一滞，然后变得有些混乱和……虚弱？
紧接着，便是人群的骚动和议论。
“有点古怪。”
刘明远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炼气一层中境，竟然能让炼气二层巅峰吃亏？
而且看那灵力碰撞的瞬间爆发，似乎还用上了某种颇为精妙的技巧，并非蛮力硬撼。
他缓步走出传功堂，正好看到一群弟子正围在不远处的小径路口，对着某个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张虎被苏辰一招就推倒了？”
“可不是嘛！我亲眼看见的！苏辰就那么一抬手，张虎就摔了个屁股蹲！”
“嘶！那个苏辰不是五行杂灵根吗？他什么时候到炼气一层中境了？还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要么是隐藏实力，要么就是走了狗屎运！”
“苏辰？”
刘明远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再次皱起。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作为外门教习长老，他对大部分外门弟子都有个大概的了解，尤其是那些资质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
苏辰，就属于后者。
五行杂灵根！
这是公认的废柴资质，修炼速度慢如龟爬，感悟功法更是难上加难。
宗门之所以还会收录这类弟子，一方面是广开门路，另一方面也是需要大量的底层劳力来维持宗门的运转。
刘明远记得很清楚，这个苏辰入门大半年了，修为一直卡在炼气一层初期，几乎没有任何寸进。
平时表现也是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懒散，经常在晨练或者听讲时走神、打瞌睡，被执事和其他长老训斥过不止一次。
这样一个弟子，竟然突破到了炼气一层中境？还在冲突中让炼气二层巅峰的张虎吃了瘪？
这张虎他也知道，修为在外门弟子中算是不错，就是性格太过蛮横，仗着修为欺负同门，不是什么好鸟。
但炼气二层巅峰的实力是实打实的，一身蛮力也不小，寻常炼气一层中境的弟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难道……这张虎轻敌大意了？还是那个苏辰，真的有什么古怪？”
刘明远心中疑窦丛生。
他没有上前去询问那些弟子，那样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他转身回到了传功堂内，来到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前。
这石壁并非凡物，乃是宗门炼制的一件法器，与外门弟子信息库相连。
刘明远伸出手指，指尖亮起微弱的灵光，在石壁上轻轻一点。
石壁上光华流转，浮现出一排排细密的文字，正是外门所有弟子的基本信息。
刘明远心念一动，很快找到了“苏辰”的名字。
【姓名：苏辰】
【灵根：五行（杂）】
【入门时间：玄元历3758年秋】
【初始修为：炼气一层（初）】
【当前修为：炼气一层（中）】
【记录：曾多次因修炼懈怠受执事训诫……杂役任务完成度：合格……无特殊贡献……】
记录很简单，也很符合一个资质低劣、表现平庸的外门弟子的形象。
但刘明远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当前修为：炼气一层（中）”这一栏上。
他记得很清楚，大概半个月前，他还因为苏辰在听讲时打瞌睡，顺便查看过他的信息。
那时候，他的修为明明白白还是“炼气一层（初）”。
也就是说，这个苏辰，在短短半个月，甚至可能更短的时间内，就从炼气一层初期，突破到了炼气一层中境？
半个月……
刘明远眼神微凝。
这个速度，对于那些天灵根、异灵根的天才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慢了。
但对于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弟子而言……
这就有点太快了！
快得……不太正常！
按照宗门多年的经验和记录，五行杂灵根的弟子，想要从炼气一层初期修炼到中境，没有丹药辅助的情况下，至少也需要半年以上的苦功！
而且这还是指那些勤奋刻苦、运气不错的。
像苏辰这种平日里表现懒散的，一年能突破都算是侥幸！
可他偏偏就在半个月内做到了？
难道真的是……顿悟了？
刘明远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修仙之途，玄之又玄，偶有弟子因为某个契机，或者心境通达，突然开窍，修为一日千里。
这种事情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
可是……一个五行杂灵根，顿悟了《基础吐纳术》？
刘明远嘴角微微抽搐。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天生五音不全的人，突然顿悟了《两只老虎》的唱法一样……
不是说不可能，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就算他真的顿悟，修为提升了，那刚才他是怎么击退张虎的？
听那些弟子的描述，似乎用的是《基础拳法》里的招式？
刘明远自己就精通各种基础功法，对《基础拳法》自然了如指掌。那门拳法简单直接，威力平平，唯一的亮点就是其中蕴含的一些卸力、借力、发力的基础技巧。
这些技巧，看似简单，但想要在实战中运用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面对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时，需要极高的悟性和对时机、力道的精准把握！
一个刚刚靠“顿悟”突破到炼气一层中境、而且还是五行杂灵根的弟子，居然能在仓促之间，将《基础拳法》的卸力技巧运用得如此精妙，一举将炼气二层巅峰的张虎推倒？
这……
“巧合？还是……”
刘明远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石壁上轻轻敲击着。
他感觉这件事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蹊跷。
这个苏辰，要么是真的走了逆天大运，短时间内连续顿悟，修为和武技同时突飞猛进。
要么……就是他隐藏了什么！
是隐藏了真实的资质？还是得到了什么奇遇？
亦或是修炼了某种能够快速提升实力但可能有隐患的秘法？
刘明远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宗门的入门测试虽然不算完美，但也很少会将弟子的灵根资质完全搞错。
五行杂灵根就是五行杂灵根，几乎不可能隐藏。
“隐藏了奇遇？还是秘法？”刘明远目光闪烁。
如果是前者，那倒是这小子的机缘。
但如果是后者……
修炼邪门歪道，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作为外门长老，他就必须查清楚了！
“真有意思……”
刘明远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弟子，沉寂了大半年，突然间修为精进，还能越级击退对手……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没有立刻就去找苏辰谈话或者进行调查。那样太打草惊蛇了。
而且，目前的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苏辰修为的提升虽然快，但还在“勉强可以解释”的范围内（比如厚积薄发加运气好）。
那一手基础拳法也可以用“临场超常发挥”来解释。
直接去质问，反而显得他这个长老小题大做。
“罢了，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刘明远打定了主意。
他决定将苏辰列入自己的“重点观察名单”。
以后无论是授课、巡视还是其他场合，他都会多留意一下这个“古怪”的弟子。
看看他到底是昙花一现的侥幸，还是真的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只是运气好，那也就罢了。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明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或许，这块被所有人视为废料的“五行杂灵根”顽石之中，真的包裹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
谁知道呢？
仙路漫漫，一切皆有可能。
刘明远收回手指，石壁上的光华渐渐隐去。
他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传功堂，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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