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峰的雾气裹着血腥气往喉咙里钻,像是混入了铁锈味的湿棉布,呛得我鼻腔发酸。
我背着苏清澜,苏清璃扶着我的胳膊,三个人跌跌撞撞往山坳里挪。
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潮湿,踩上去像陷进腐烂的苔藓中。
清澜的额头烫得惊人,每走一步,她的血就顺着我后背的布料往下渗,湿热一片,仿佛有无数只小虫沿着脊梁爬行。
我能感觉到她每一次呼吸都微弱而急促,像是风中残烛。
清璃的机关盒在方才的虚空通道里撞出了裂痕,她攥着盒身的手指泛白,指节都快嵌进肉里。
金属边缘已经有些变形,摩擦着她掌心的皮肤,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前面有座庙。”清璃突然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片。
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颤音,像是喉咙被火烧过一般。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断墙残瓦间,“镇邪祠”三个字还剩半块牌匾挂在檐角,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咯吱的响动。
门楣上的褪色符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斑驳的红漆,像干涸的血迹。
我踢开门口半块碎砖,霉味混着朽木气扑面而来,呛得我鼻子一酸,眼眶发涩。
空气中还残留着某种香灰的味道,混合着陈年灰尘的颗粒感,吸入肺中令人作呕。
供桌上积着半寸厚的灰,断了半截的香烛倒在蒲团边,烛泪凝着,像凝固的血。
指尖触碰那蜡泪时,冰冷而滑腻,仿佛摸到了某种动物的眼球。
我把清澜轻轻放在蒲团上,她睫毛颤了颤,想说话,却只是攥紧我的衣袖。
她指尖冰冷,指甲微微掐进我的布料,带来一阵刺痛与压迫感。
清璃踉跄着靠在墙根,机关罗盘“咔嗒”一声落在地上,铜制指针疯狂旋转,在石砖上划出火星,溅起细碎的光点。
她蹲下身捡起罗盘,指尖按在盘心的八卦纹上,指腹摩挲着那些凹凸的刻痕,如同抚摸命运的轨迹。
“是命河主宰的‘真我之眼’。”罗盘边缘的刻痕突然泛起幽蓝,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发暗,像夜幕中的一滴墨。
“我在天机阁古籍里见过描述,那是它用命河本源凝练的法相,能穿透时空看因果。”
清澜捂着心口咳嗽,染血的帕子落在地上:所以它刚才...
盯上昭阳了。清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虚空通道闭合前,那只眼瞳的焦点一直锁着他。
我喉结动了动。
后背被清澜的血浸透的地方开始发凉,可心里烧得慌——从黑门裂开那刻起,我就觉得这双眼睛不只是冲命钥来的。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闪了闪,今日的签到奖励还没领,但此刻不是时候。
你以为关上了门,其实只是打开了另一扇窗。
熟悉的声线突然在头顶炸开。
我猛地抬头,供桌上方的空气正扭曲成水纹状,镜无涯的身影从中踏出来。
他还是那身月白长衫,发间却多了几缕银丝,笑容里没了往日的戏谑,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金瞳。他抬手点向我的眉心,你前世亲手种下的种子。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前世?
我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穿越以来,系统提过前世因果,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挑明。
清澜撑着墙站起,指尖凝聚的符纸唰地飞向镜无涯,却穿过他的身体,在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虚影?清璃眯起眼,机关盒在她掌心展开,弹出三支淬毒的机弩,你到底是谁?
他是命河的投影。我盯着镜无涯眼底翻涌的流光,那是我在系统推演时见过的命河纹路,或者说......我前世残留在命河里的记忆碎片。
镜无涯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眼尾的银丝随着动作轻颤:聪明。
那你该猜到,金瞳为何盯上你——它要的不是命钥,是你眉心这颗种子。
等它完全苏醒......他的声音突然沉下去,七日之后,子时三刻,金瞳会彻底睁开,命河主宰的真身将顺着因果线降临。
我呼吸一滞。
系统的【天机推演】奖励在脑海里自动激活,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血云压城,黑门裂缝里伸出青铜色的巨手,清澜的符纸在巨手下碎成齑粉,清璃的机关兽被捏成废铁......最后一幕是我自己,眉心金光大盛,与那只眼睛对峙在虚空里。
必须找到命源碑。我攥住清澜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冰,命河主宰的本源锁在命源碑里,只有用它才能彻底封死因果线。
命源碑在归墟。清璃突然开口,机关罗盘的指针猛地停在离位,墨前辈之前提过,归墟入口在青竹峰最深处的无妄渊。
但......她咬了咬嘴唇,无妄渊有上古凶兽镇守,当年天机阁试过三次,都折在里面。
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我松开清澜的手,转身摸向腰间的玉牌——那是今日签到获得的山河印,能暂时屏蔽气机。
清璃的机关盒突然发出蜂鸣,她低头查看,脸色骤变:有人往这边来了!
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我抄起供桌上的断香,挡在二女身前。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清越的道铃响。
门帘被风掀起的刹那,我看见一抹月白道袍闪过——是青云观的林婉儿,她腰间的八卦镜闪着微光,发间的木簪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
李公子!她的声音带着喘,我在山脚下看见黑门异动,一路追着你们的气机......
我盯着她身后晃动的树影,喉咙发紧。
七日之期,命源碑,还有突然出现的林婉儿——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庙门被林婉儿撞得吱呀作响时,我后颈的寒毛根根立起。
她道袍前襟沾着半片带露的蕨叶,腰间八卦镜还在嗡嗡震颤,显然是用了急行术赶来的。
清璃的机关盒在掌心闭合,三支机弩却没收回——这小丫头对突然闯入的生人脸,向来比清澜更警惕。
天命祭坛?我重复她的话,目光落在她攥紧的道袖上,那里有块新鲜的泥渍,像被人强行拽过似的。
她喉结动了动,眼尾的泪痣随着眨眼轻颤:我师哥被锁在祭坛地宫里,上个月他偷翻《青云志》,说要找什么命源钥匙,结果......她声音突然哽住,前日我在他枕头下发现半张残图,标记着祭坛位置。
清澜捂着心口靠过来,染血的指尖按在林婉儿腕间:你身上有死气。林婉儿猛地抽回手,道袍下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淤痕,像被什么东西抓出来的:那是......祭坛外围的守灵藤。
我前天夜里摸进去,被缠住了。她突然抓住我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李公子,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你有那么多手段......
松手。清璃的机关盒咔地弹出半寸寒刃,抵住林婉儿手腕,我们凭什么信你?林婉儿浑身一震,抬头时眼眶通红:因为......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师哥失踪前说过,天命祭坛的基石刻着昭阳两个字。
我的太阳穴嗡地炸开。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疯狂闪烁,今日签到奖励的妖兽驯服图标泛着金光——这是我等了七日的关键道具。
清澜的手指轻轻搭在我手背,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渍渗进来:是真的。她垂眸看自己指尖凝着的半张符纸,符纹正沿着她血管往手臂爬,这符纸在你名字出现时发烫了。
庙外突然响起粗重的咳嗽声。
我转头时,看见墨玄子佝偻的身影正扶着断墙往里挪,他腰间的青铜铃铛撞出细碎的响,那是归墟遗民特有的镇魂铃。
清璃的机关盒唰地收回机弩,冲他喊:墨前辈!
你怎么来了?
命河起浪,归墟的石头都在抖。墨玄子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兽皮地图,展开时飘下几片细碎的金箔,那小丫头说的祭坛,我在归墟古卷里见过。他枯瘦的手指点在地图中央的红点上,但这不是钥匙,是陷阱。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天命祭坛的基石,是用命河主宰的眼翳炼的。
你们要找的命源碑......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我眉心,会先看到你自己。
我的影子?我摸向眉心,那里正随着他的话发烫。
系统的【天机推演】自动展开,眼前闪过碎片:石质祭坛上,另一个我背对着我站着,身上缠着和林婉儿一样的青藤,手里攥着块泛着血光的碑。
必须去。我扯下腰间的山河印,塞进清澜手里,清澜用这个养伤,清璃看住机关罗盘。我转向林婉儿,你带路,但若有半句假话——我拍了拍腰间的铁剑,那是昨日签到得的斩因果,这剑会先斩了你的因果。
林婉儿重重点头,道袍下的淤痕在晃动。
我闭目唤出系统面板,指尖点在妖兽驯服上。
山风突然灌进庙门,供桌上的积灰打着旋儿飞起来,我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兽鸣——是风影豹,玄阶中品的代步妖兽,最擅追踪与隐匿。
收服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那豹子浑身青纹如浪,瞳孔是竖长的金,我按系统提示将一滴血点在它眉心时,它竟主动伏低身子,用脑袋蹭我的手心。
清璃摸着它颈间的风鳞笑:倒比机关兽乖。清澜却盯着它爪子上的泥,低声道:爪尖有血。
我翻身跨上豹背,风影豹的体温透过裤腿传来。
林婉儿爬上我身后,指尖轻轻勾住我腰带,她身上的死气混着青草味钻进鼻腔。
墨玄子突然拽住豹尾,他掌心的金箔贴在我手背:看见影子时,记住你是谁。
我是李昭阳。我对着镜无涯消失的空气说,他方才留下的水纹还没散尽,不管前世是谁,这一世,我自己选路。
风影豹窜出庙门时,我听见清璃的机关盒发出蜂鸣,清澜的符纸在身后烧出一道光。
山路上的荆棘被豹风劈开,林婉儿的道铃在耳边响成一片。
当我们转过第三个山坳时,我抬头望了眼天——
那只金瞳不知何时彻底睁开了,瞳孔里翻涌着星河般的光。
一道金色光线突然刺破云层,精准地落向我们脚下的山路,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风影豹发出低吼,速度又快了三分。
林婉儿的手指在我腰上攥得更紧了。
我摸向怀里的斩因果,剑鞘上的纹路正随着心跳发烫。
天命祭坛的方向,有血腥味混着腐朽的香灰飘过来——那底下,到底藏着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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