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碑中囚魂唤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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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坠入黑暗时,耳中还响着清澜那声带着哭腔的“昭阳”。

等意识重新凝聚,鼻尖先触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像极了前世修复青铜器时,陶窑里火候过旺的味道。

“睁眼。”

这声低唤裹着风钻进耳郭,我猛地睁眼,入目是一片混沌的灰。

无数碎片在四周飘旋,有的是前世博物馆玻璃展柜里的青铜剑,有的是今生书斋里被我翻烂的《玄门要术》,甚至还有清澜第一次为我占卜时,探命簪上飘落的金箔。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我伸手去抓最近的碎片,指尖刚碰到那片金箔,它突然炸开,变成清澜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是你的,也是我的。”

声音从头顶压下来,我抬头,看见一道身影立在碎片漩涡中心。

他穿着和我腰间斩因果剑鞘同纹路的玄色长袍,面容与我有七分相似,唯双眼如淬了冰的寒潭,眉心跳动着一点金芒——正是墨玄子说过,命河在看我们时才会有的竖瞳。

“你是……”我后退半步,腰间斩因果突然发烫,隔着衣物烙得皮肤生疼。

“命主。”他抬手,一片碎片飘到他掌心,化作我在博物馆修复文物的画面,“千年前你以命河主宰之身自囚,设下轮回局,想寻回被天道抹去的本我。可每一世的你都太执着——执着于守护,执着于弥补,执着到连轮回都被你撞出了裂缝。”

我喉咙发紧:“所以系统?三千年签到?”

“不过是轮回的注脚。”他指尖轻弹,那片记忆碎成星子,“你用签到收集气运,用系统对抗天道,却忘了执念才是锁死你的锁链。上一世你困在博物馆,这一世困在山河里,下一世……”他忽然逼近,冰潭般的眼瞳里映出我颤抖的倒影,“你会困在命源碑里,永远醒不过来。”

“砰——”

一声闷响震得虚空摇晃,我踉跄两步,碎片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命主的身影开始模糊,他最后说的话混着杂音钻进耳朵:“想活着出去,就学会……放下。”

外界的声音突然涌进来。

我听见清璃急促的喘息,听见墨玄子低喝“结阵”,还有一道沙哑的冷笑像锈刀刮过耳膜:“好个天机阁,好个青云观,竟敢动命源碑?当幽冥府是死的?”

等意识重新锚定身体,我闻到了血味。

睁眼的瞬间,入目是清澜紧绷的下颌线。

她半跪在我身侧,探命簪横在胸前,金纹在簪身游走如活物;清璃站在她斜后方,指尖掐着机关盒的暗扣,发尾被阴风吹得缠上了脖子;墨玄子站在祭坛边缘,左手结着封印印诀,右手捏着半张金箔——那金箔正缓缓渗出血珠,应该是在给昏迷的林婉儿止血。

而祭坛外的天空,像被泼了墨。

数十道遁光悬在半空,最前面的老者穿玄铁重铠,铠甲缝隙里渗出幽绿鬼火,面门却蒙着张人皮面具,只露出一双泛着尸斑的手。

他掌心托着团黑雾,黑雾里浮着颗滴着黑血的头颅——那是刚才守在祭坛外的影武者首领,此刻头颅上的甲胄全裂成了碎片。

“幽冥老祖!”墨玄子的金箔“啪”地落在地上,“你百年前就该被镇在幽冥渊底,怎会……”

“拜你们所赐。”老者扯下脸上的人皮,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他盯着我躺着的方向,蛆虫突然全钻进肉里,“那小丫头腕间的血,是用幽冥引血草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她碰命源碑时,就像拔了幽冥渊的塞子——”他张开双臂,身后黑雾里浮出无数鬼影,“我这把老骨头,就顺着血腥味爬上来了。”

清澜的探命簪突然发出蜂鸣,她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昭阳,你醒了?”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能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外界的玄气正疯狂往我体内钻,系统面板在眼前疯狂闪烁,【检测到幽冥之气】【检测到轮回裂痕】的提示刷得我眼晕。

最后一条提示是【今日签到奖励:轮回印·破(未激活)】。

“清璃。”我轻声唤她。

她立刻低头,眼里还沾着刚才的慌乱:“我在。”

“看看碑。”

她顺着我的目光转头。

命源碑表面的“囚”字还亮着,但原本缠绕的锁链纹路,此刻正被一层黑雾侵蚀——那黑雾和幽冥老祖掌心的一模一样。

“他想夺碑。”我撑着坐起来,清澜立刻托住我后背。

斩因果在剑鞘里震动,我按住剑柄,剑纹烫得我直吸气,“墨前辈,林姑娘的伤?”

“暂时稳住了。”墨玄子扯过一张符纸拍在林婉儿腕间,符纸瞬间烧成灰烬,“但她体内的幽冥引还在,除非……”

“除非我宰了这老东西。”我摸出腰间的斩因果,剑鞘上的帝火纹路突然亮如白昼。

幽冥老祖的蛆虫脸突然扭曲,他盯着我的剑,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好个斩因果,好个轮回局——原来你才是那塞子?”他身后的鬼影突然全都转向我,无数鬼爪穿透黑雾,“正好,我送你下去陪我!”

清澜的探命簪“铮”地射出金芒,清璃的机关盒“咔”地弹出三根淬毒银针,墨玄子的封印印诀瞬间完成——但这些攻击还没碰到幽冥老祖,就被他掌心的黑雾吞了个干净。

“没用的。”他一步步踏上祭坛,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这碑里困着命河主宰的残魂,我要抽了他的源,炼……”

“住口!”

我吼声未落,斩因果突然自行出鞘。

帝火裹着银光窜向半空,剑鸣声震得所有人捂耳。

幽冥老祖的黑雾被劈开一道裂缝,我看见他眼底闪过惊恐——那是强者面对更强者时才会有的恐惧。

“昭阳?”清澜攥紧我的衣袖。

我盯着剑身映出的自己,眉心的金芒在跳动。

刚才在碑中听见的话突然清晰起来:“执念是锁死你的锁链。”可此刻我握着斩因果,看着清澜发红的眼尾,清璃咬得发白的唇,突然明白——

有些执念,本就是活着的意义。

“清璃。”我转头看向她,“碑阵的机关核心,是不是在你怀里?”

她愣了愣,手立刻按上心口的机关盒:“你怎么知道?”

“直觉。”我冲她笑了笑,“如果我撑不住,你就用它——”

“住嘴!”清澜突然捂住我的嘴,她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你不会撑不住。”

幽冥老祖的黑雾已经漫到祭坛边缘。

我抽回手,替清澜擦掉眼泪,又对清璃说:“记住,往碑身第七道裂痕里塞。”

她瞳孔骤缩:“你看过……”

“以后再解释。”我握紧斩因果,剑身上的帝火突然变成血红色,“现在,看好了。”

幽冥老祖的鬼爪已经触到我衣角。

我挥剑,帝火与银光交织成网,将鬼爪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系统面板弹出醒目的提示:【轮回印·破激活成功】。

碑中传来闷响,我仿佛又看见那个命主的身影,他冰潭般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这一世,你或许能……”

声音被外界的轰鸣打断。

我转头看向清璃,她正低头翻着机关盒,指尖在几个按钮上快速跳跃。

远处传来幽冥老祖的怒吼,清澜的探命簪刺进黑雾的闷响,墨玄子念诵封印咒的声音——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望着清璃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她总说自己手稳得能拆机关,此刻却抖得像片叶子。

“清璃。”我喊她。

她抬头,眼里有泪在打转:“我在拆,我在拆……”

“不用急。”我摸出怀里的系统面板,签到按钮正在疯狂闪烁,“等我签到完这一次——”

剑鸣声再次炸响。

我踩着斩因果冲上半空,迎向幽冥老祖的黑雾。

风掀起衣摆,我听见自己说:“下一次签到,该去命河源头了。”

而清璃的机关盒里,一枚刻着星图的核心,正缓缓露出一角。

我踩着斩因果冲上半空时,耳尖还能听见清璃机关盒开合的轻响。

幽冥老祖的黑雾裹着腐臭撞上来,我挥剑的手顿了顿——那腐臭里混着清澜身上的沉水香,混着清璃机关油的木樨味,混着林婉儿腕间还未干涸的血锈味。

这些味道像根细针扎进眉心,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行猩红提示:【检测到宿主执念值突破临界】。

咳!

下方传来清璃压抑的咳嗽。

我低头,正撞进她仰起的脸。

她睫毛上挂着汗珠,机关盒里的万象罗盘在掌心转得飞快,青铜表面的星图与命源碑上的裂痕一一对应。

清澜半蹲在她身侧,探命簪的金芒顺着她手腕爬进机关盒,金箔般的光丝在罗盘刻痕里游走,像两条交缠的灵蛇。

三重封印。清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外锁神魂,中困命源,内封......她指尖在罗盘生门位置重重一按,罗盘中心迸出火星,内封轮回钥匙。

清澜的探命簪突然剧烈震颤,金纹从簪尖窜到她眼尾,映得她眼仁泛红:你是说...

碑内之人必须选。清璃抬头看我,睫毛上的汗珠落进尘埃,要么吞了命主残魂,承他千年因果;要么......她喉结动了动,彻底散在碑里。

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黑雾已经漫到我脚边,幽冥老祖的蛆虫脸在雾里若隐若现,他咧开嘴,烂肉簌簌往下掉:小娃娃,你师父当年就是选了第二条路——他突然尖笑,结果呢?

神魂散成灰,连轮回都进不去!

住口!

这声吼不是我发的。

我转头,看见林婉儿摇摇晃晃站起来。

她腕间的符纸早烧没了,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撑着举起一面青铜古镜。

镜身刻着九霄云纹,此刻正泛着刺目的雷光,把她苍白的脸照得发青。

青云观九霄雷镜,借天威,锁阴魂!她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镜面上,雷镜突然发出炸响,一道水桶粗的紫雷裹着锁链从镜中劈出,李师兄为了我们困在碑里,我林婉儿就算拼了这条命——雷锁缠上幽冥老祖的脖子时,她踉跄着跪下去,也不让你动他半根汗毛!

幽冥老祖的蛆虫脸瞬间扭曲,他挥袖去挡,黑雾却被雷锁烧出个大洞。

清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玄衣渗进来:昭阳,清璃说的......

我知道。我望着林婉儿颤抖的后背,望着清璃鬓角被冷汗浸透的碎发,望着清澜眼底快要漫出来的恐惧,突然笑了,但我李昭阳的命,轮不到别人替我选。

系统面板在眼前疯狂闪烁,最后一条提示炸开:【签到奖励·属性转化已就绪,是否将神魂转化为混沌原质?】

碑中世界的碎片突然涌进意识。

我又看见那个命主,他站在漩涡中心,冰潭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裂纹:你可知混沌原质是......

是能捏碎轮回锁链的泥。我打断他,是能自己捏自己命盘的土。我伸手抓向最近的碎片——那是前世在博物馆,我蹲在展柜前修复青铜鼎,鼎腹刻着天命靡常四个字。

命主的身影开始消散,他最后说的话混着风声:你会......

我会活。我对着虚空说,为了她们,为了我自己。

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最深处裂开。

像春冰初融,像星火破夜,混沌的、温热的、带着我所有记忆的原质从裂缝里涌出来,裹住我,托着我,往碑外冲。

轰——

耳膜被震得发疼。

等视线重新清晰,我正半跪在祭坛中央。

清澜的探命簪扎在我身侧的地面,金芒还在嗡嗡作响;清璃的万象罗盘掉在脚边,星图被震得歪了半寸;林婉儿的雷镜碎成两半,她趴在镜前,指尖还沾着血。

而幽冥老祖——他正瞪着我,蛆虫从他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往外爬。

你......你竟......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黑雾像被抽干的水潭,你不是命主,你......

我是李昭阳。我摸向心口,那里沉着块发烫的石板。

刚才从碑里冲出来时,它就嵌进了我血肉里,表面的纹路还在渗着金光,一个会自己选路走的人。

清澜突然扑过来,她的眼泪砸在我颈侧:你醒了,你醒了......

清璃紧跟着扑上来,机关盒砸在我背上也不管,只是拼命拽我衣袖: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我就知道......

林婉儿在地上咳嗽,血沫溅在雷镜碎片上:李......师兄......

我笑着去摸清澜的头,又揉了揉清璃的发顶,最后对林婉儿伸出手:我在。

但下一秒,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我抬头。

天空裂了。

金瞳完全睁开,瞳孔里流转着星河。

一只金色手掌穿透云层,指尖还滴着星辉,正缓缓往人间压下来。

风突然变得极静,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清澜的抽噎卡在喉咙里,听见清璃的机关盒咔嗒掉在地上。

而我怀里的石板突然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我低头,看见石板上的纹路正在重组。

最后一笔落下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命钥重启,真我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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