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唐爷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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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晖如浓稠的蜂蜜,缓缓浸透车窗,在陆沉膝头的白大褂上流淌。那件白大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洁净,褶皱里还残留着上周子豪的血迹,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淡淡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不散,仿佛在诉说着医院里发生的种种不堪。

“妈,对不起,今天让您受委屈了。”陆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喉结在脖颈间上下滚动。周子豪打他妈妈耳光的那一幕,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那清脆的响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刺痛着他的心。

叶秀林温柔地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儿子手背上,轻声说道:“傻小子,你在医院遇到那么多事儿,居然瞒着我。”她的声音突然提高,眼角的细纹里浸满了心疼,“要不是今天去医院,发现陈艳楠和周子豪...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原来,这些日子,陆母一直心心念念着儿子的婚事。她满心期待着能早日抱上孙子,于是,在今天难得不用上班的日子里,她匆匆忙忙地干完家务活,便满心欢喜地来到医院,想要找陈艳楠商量,双方父母见个面,把陈艳楠和陆沉的婚事定下来。

然而,当她刚走到住院部门口,眼前的一幕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她看见陈艳楠正挎着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两人举止亲密,男医生的一只手搂着陈艳楠的腰,脸上挂着亲昵的笑容。叶秀林是个传统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涌起一阵不悦。

这时,陈艳楠也看到了叶秀林,她皱着眉头,语气冷淡地问道:“阿姨,你怎么来了?”

“艳楠,我是来找你的。”叶秀林开门见山地说道,眼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找我?做什么?”陈艳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我想跟你商量下,找个日子和你父母见个面,把你和陆沉的事情定下来。”叶秀林诚恳地说道。

陈艳楠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阿姨,陆沉都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叶秀林一脸疑惑地问道。

“看来陆沉真没告诉你。”陈艳楠语气冷漠地说:“我和陆沉已经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叶秀林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从没听陆沉提起过。”

“那陆沉肯定也没告诉你,他抄袭周医生的会诊报告被发现了,现在已经被发配到护工站当护工去了。”陈艳楠轻蔑地说道。

“什么?”叶秀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作为一个母亲,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前途。“那陆沉还能转正吗?”她忐忑不安地问道。

“连工作都要丢了,还想转正?做梦吧!”周子豪在旁边冷笑着,眼中满是得意,“老太婆,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抄我会诊记录不说,还打我,真是岂有此理。”

“你说陆沉打你?这不可能。”叶秀林根本不信,坚定地说道:“陆沉一向与人为善,从来没有打过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个屁。”周子豪指着自己肿胀的左脸,恶狠狠地说道:“老太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儿子打的。”

陈艳楠也在一旁帮腔:“阿姨,我可以作证,确实是陆沉打的。子豪的爸爸是医院的副院长,所以,陆沉这辈子都不可能转正。”

叶秀林只觉得眼前一黑,陆沉是她最大的希望,可现在……不行!绝不能让儿子丢了工作!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弯着腰,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周子豪说道:“周医生,这一切都是陆沉的错,等他回家后,我一定好好的教育他。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陆沉一个机会?”

“看你面子?”周子豪一口唾沫吐在叶秀林的脸上,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面子很值钱么?”

“周医生,请您多多包涵,都是陆沉不懂事,我替他给您道歉……”叶秀林还没说完,“啪!”

接下来就是陆沉看到的一幕。

此刻,坐在车里的陆沉听着妈妈的讲述,眼角不禁又泛起了泪花:“对不起,妈,我不想让你担心。”

“听妈一句劝,别硬撑。”叶秀林轻声说道:“医院混不下去就换,至于那个陈艳楠..”她重重叹了口气,“早被名利熏坏了。”

前排的赵凯轻咳一声,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得他棱角分明。叶秀林立刻挺直脊背,说道:“赵先生找你想必有正事,我在前面老菜场下。”

陆沉搀扶母亲下车时,叶秀林踮脚替他整理歪斜的领口,温柔地说到:“早点回来。”她转身时,陆沉瞥见她偷偷抹了下眼角,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着。

车子重新启动后,引擎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陆沉盯着赵凯腰间若隐若现的黑色枪柄,喉咙发紧:“我妈...比较啰嗦,让您见笑了。”

“挺好的。”赵凯的回答出乎意料,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某种节奏,像是摩斯密码,让人捉摸不透。

“唐爷是谁?为什么要见我?”陆沉终于忍不住问道,心中满是疑惑和不安。

“唐爷?你认识,就是昨天在镜湖遇到的老者。”赵凯回答得很干脆。

“唐爷本名唐龙,是中州的地下皇帝,也是一位龙虎榜的高手。”赵凯又补充道。

“果然是他。”陆沉心中暗想,昨天初见那位身着唐装的老者时,就觉得他气度不凡,如今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赵先生是?”陆沉试探着问道。

“我是唐爷的贴身保镖。”赵凯简短地回答道。

二十分钟后,车子拐进盘山公路,雾气如同轻纱般弥漫开来,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唐爷住在这?”陆沉的声音被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吞没。

赵凯沉默着将车驶入雕花铁门,四个黑衣守卫的太阳穴处有相同的暗红色刺青,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让人不寒而栗。

穿过九曲回廊时,陆沉听见锦鲤跃出水面的泼刺声。凉亭飞檐上挂着铜铃,风过时发出清越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古琴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氛围。一位老者正背对着他们,狼毫在宣纸上游走,墨迹未干的“可怜白发生”几个字,遒劲有力。

“字是好字,可惜...”陆沉鬼使神差地开口,话出口便后悔了。

唐爷的毛笔重重砸在砚台里,墨汁溅在青砖上,像朵狰狞的花。“可惜什么?可惜杀气太重了吗?”唐爷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逼视着陆沉。

赵凯脸色骤变,按住腰间的枪柄,大声喝道:“陆沉,还不快给唐爷道歉!”

“你也懂书法?”唐爷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充满了威严。还没等陆沉回答,唐爷又问。

陆沉咽了咽口水,陆家老祖传的《金石录》此刻在脑海里翻涌:“辛弃疾写这首词时,正值被弹劾罢官的苦闷。”他指着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鼓起勇气说道:“而您的笔锋里,藏着曹操‘烈士暮年’的不甘。”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哈哈,陆沉,你很不错。”唐爷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白鸽,他接着说:“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治病,因为我要快死了。“

此刻,窗外的雾气不知何时漫进院子,将石桌上的宣纸染得发潮,而“可怜白发生”五个字,此刻竟像是唐爷的自嘲,在这雾气弥漫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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