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场大案,永威侯府谋逆案,以血的背景结束。
此案中,永威侯认罪伏诛,被府中女眷指认,罪行确凿。
远在边关的永威侯世子江寺,圣上念在昔日情分,加上江寺不知情此事的份上,令他戴罪立功。
而在永威侯府结案的当晚,一名女官被送入长生观。
三日后,沈宜亭因为炼药得力,得见圣颜。
此后,深得圣恩眷宠,后被收入后宫,荣为贵妃。
彼时边关战事紧张,沈宜亭打着为帝分忧旗号,于长生观中开丹炼药,操劳多日。
陛下服药后神色好转,堪称神效。
而后贵妃因操劳过度晕倒,查出身孕。
十月后。
沈宜亭产子,是为九皇子琅,甚得圣恩。
慎王府。
慎王怒而推到桌案,眼神幽深。
内官崔陟立于一侧,见状耳观鼻观心,一味不语。
惹来慎王不悦横目。
“这就是你说的,养了一把好刀?”
“养的这把刀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趁早将她做掉。”
崔陟垂眸:“这贵妃的心思,谁能知道了,王爷可别忘了,我等是有大计在身的人,即便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幼童,又有什么影响。”
慎王眼眸淬了毒一般看向前方:“这孩子出生后,朝局便动荡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皇兄久久不立储君,下面的几个皇子蠢蠢欲动,眼下表达除了对九皇子的喜爱,已然有意设定他为储君,到时候忠于我的人,还有多少?”
崔陟心念一动,前移一步:“可那沈宜亭目前很受陛下喜欢,您知道的,长生观是陛下的心腹重地,我们的人插入不进入,就算要弄死她,也没机会。”
“谁说没有?”
慎王勾唇,手上盘弄两颗光滑的文玩核桃:“沈宜亭,听说昔日在永威侯府中,和永威侯世子江寺有嫌隙。”
“她真是舍得,那永威侯的命来向本王求个大好前程,本王允诺了,可还有人恨她恨得紧。”
“你说……若是江寺征服北疆归朝,见到昔日杀父仇人成了贵妃,会不会想报仇?”
崔陟见此也来了兴味,二人对视一眼多年默契立刻回归,他马上弓腰表示明白。
第二年春,永威侯府的惨案已然成为历史中的一页泛黄书卷。
昔日京城中富丽堂皇的侯府沦为偏僻角落的孤殿。
一行黑衣客驭马而来。
为首那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即为不凡。
这是江寺时隔一年,再度回京。
他目光没有落在周围的景色半分。
一年前,父亲因为谋逆被诛杀,草草了事,即便是圣上动手,也只有一卷圣旨安抚,上书边关战事紧重,陛下相信他并非不分轻重之人,永威侯谋逆证据确凿,有认证指认,望他以家国大事为重,莫要生出怨气。
江寺当日便要策马回京,被父亲昔年副官一掌打晕。
在醒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而后,就是听闻慎王送了一名叫沈宜亭的女官如长生观。
这位沈贵人一手炼药术神之又神,似乎仙人转世一般,瞬间便将长生观中的其他道人风头抢了过去。
而后就是听闻沈贵人入宫被皇帝宠幸,而后诞下龙胎。
陛下行将就木,哪里来的功夫生养皇子。
即便是能,恐怕也有心无力。
倒是这个孩子,让江寺想起了另一个人。
沈相静的孩子似乎也在那一年出生。
早产之子将养不好,看模样伪装成新生子也无不可,更何况沈宜亭自然有些伪装手段,只需要骗过皇帝认可,便能得到皇家正统的名头。
这个孩子让见识充斥仇恨的内心稍微平静了下来。
他不信父亲会谋逆。
也不信沈宜亭会出卖父亲。
这一切一定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江寺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会见慎王。
那人在他耳边叙说这当年沈宜亭如何背叛。
而今又是以相同的方法背叛他。
江寺并未表露出什么不妥,只是在商议的最后。
“我能帮王爷,寺所求不多。”
“此事若成,我要沈宜亭——死。”
慎王原本内心还有些怀疑,见到江寺毫不掩饰的厌恶,竟然也放下心来,他大步上前,拍了拍江寺的肩膀。
“你放心,此人必定交给你处置。”
说完,又假惺惺道:“永威侯一事,的确是我等未曾预料之中,若非此女指认,惹恼皇兄,原本……还有转圜余地,只可惜,唉。”
他故作遗憾摇头,让江寺内心杀意顿起。
他并非三岁顽童,是真是假只有分辨,只是慎王把他当做傻子看待,让江寺内心冷笑不已。
“那边多谢王爷了。”
踏出慎王府的那一刻起,江寺就成了监察司历年,最年轻的司正。
他只用了三日清查监察司。
边关忠诚的将士一个个替换监察司中,处置永威侯府的那些刽子手。
而后便开始全京城搜查。
凡事沾染过永威侯府一事的官员,无论大小,皆被监察司以莫须有罪名入狱。
等待问斩。
这事霎时间便惊动朝野。
然而百官逡巡一道,上位的帝王一副沉静模样,似乎还沉浸在求仙的幻境中,等待升仙道成。
站在百官首位的慎王却也耐得住性子。
明明被清查的那么多人中,还有许多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
他却丝毫不见慌忙。
江寺只是圈禁这些人,等待找一个罪名处置罢了。
等到沈宜亭倒台,他自然有的是机会将人闹出来。
一个监察司而已,尚且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慎王不知道的是。
江寺在进入监察司的第一天,就将内里血洗一道。
昔日监察司的所有人员,全部化为了刀下亡魂。
此刻还在监察司的,全部都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心腹。
就在百官朝见的那一刻,江寺已经避开耳目进入了后宫。
偌大后宫中,唯有沈宜亭一位贵妃。
其他妃子俱是被老皇帝在昏庸之时以各种理由打入冷宫和赐死。
宫廷寥落。
他进入宫殿时,便闻到了香炉中寥寥飘出的冷香。
沈宜亭隔着一道垂帘,并未问他姓名。
二人似乎相望许久。
江寺忽然启唇,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永威侯府一事,是不是你做的。”
沈宜亭抬头看去,也没有任何推诿:“是我。”
“阿寺,你应该知道的,那样的情景下,我只能先求自己活!”
“侯爷大逆不道做出此事,我无法挽回,不能放任他一错再错!”
沈宜亭分明看着江寺说话,眼神却始终落在殿外一角。
江寺注意到这一幕,只冷笑点头。
“好一个大义凛然啊,沈宜亭,我父亲怜惜你姐妹孤苦,才带你回府,以女眷名义养着,你却反咬一口,当真是农夫与蛇。”
“那就希望,你踩着永威侯府过上的,是你想要的好日子。”
说完,便愤怒拂袖而去。
只留沈宜亭看着清冷大殿,一声不吭。
而江寺才出殿外,只是攀在大殿辕木一角,便接到了其中一位宫女递过来的卷信。
那信纸他到监察司后才打开。
其中只有几个字,却注意惊出轩然大波。
“圣上,三日后,殡天。”
这是沈宜亭为他拟定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