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茧逆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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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朱漆铜环凝着霜华,我握断剑的手悬在半空,掌心汗渍洇湿了缠柄的鹿皮绳。门内传来棋子叩击云纹石枰的脆响,林妄的禁卫身披玄铁重甲,甲胄上錾刻的断剑图腾竟与我掌心暗纹共鸣,恍若深山古刹的晚钟震颤心脉。

“燕非,你到底来了。“声线穿透雕花木门,裹着腐朽药香。推门刹那,血腥气混着安息香扑面而来——这分明是江湖邪派掩人耳目的手段。只见林妄斜倚斑驳龙椅,我那截断臂随意搁在扶手上,褪色护腕下隐约透出幽蓝符文,恰似南疆巫蛊术中的引魂咒印。

旧伤突然灼痛如烙铁,三日前镜渊奇遇在眼前重现:身着金线绣纹王袍的“我“,正用淬毒银针将紫黑色药液注入冰棺。棺中少女发间银蝶钗,与义父密室暗格里的半幅美人图分毫不差。此刻林妄却用我的断手拈起黑子,落子声清脆如骨裂。

“镜渊罡风最是噬人精魄。“他指尖轻弹,棋子斜斜落在星位,“但你所见不过镜花水月——可知当断剑贯穿琵琶骨,符文化入血肉时,是何等滋味?“

这番话如重锤敲醒尘封记忆。三月前在天涯盟密卷中,关于一名神秘少女的记载被朱砂圈点,“血脉契合度九十七“的批注刺得人目眩。那些反复纠缠的梦魇里,少女时而执柳叶刀杀人如麻,时而苍白如纸躺于祭坛,唯有银蝶钗始终闪耀冷光。

我怒踢满地刻着生辰八字的棋子,却见棋子背面密密麻麻刻着“救我“血字。林妄的笑声混着铁锈味传来:“时空本就如乱麻。三月前雨夜,你从未来坠入现世,借我身躯斩断自己右臂。那道伤口,便是往来古今的传送符。“他欺身近前,呼吸间尽是陈年血锈,“十四岁暴雨夜,我那剑刺的可曾是你要害?“

记忆轰然碎裂——地窖铁门闭合前,林妄眼中闪过的幽蓝异芒,剑尖精准点在肘间“曲池穴“,刻下的分明是失传已久的“溯光阴“秘术!恰在此时,兄长复喜的柳叶刀破空而来,刀锋映出诡谲幻象:金顶大殿中,我竟持毒针直刺兄长心口。

“住手!“我横剑格挡,火星迸溅间望见兄长瞳孔骤缩。林妄反手夺刀,挑开兄长袖口,赫然露出与我如出一辙的断剑疤痕。地面陡然升起青烟,化作全息幻象:所谓被屠戮的孩童临死现出血盆大口,利爪划过之处溅起的竟是黑如沥青的毒汁。

“机关傀儡!“我倒退半步,掌心残留的污渍突然发烫。想起梦中天涯盟以奇门遁甲操纵傀儡,才惊觉昔日所见“鲜血“原是机关油膏。林妄剧烈咳嗽,咳出的血珠落地竟化作铜镜残片:“那女子的银蝶钗...藏着惊天秘密...“

话音未落,城墙轰然炸裂,天涯盟主祭率十二死士闯入。林妄猛地拽住我手腕,剑气劈开虚空裂缝,另一头赫然是未来景象:我将少女锁入冰棺,兄长独战百具傀儡。“快看!“林妄嘶吼,裂缝中“我“突然抬眼,掌心断剑纹章与我共鸣,唇语清晰传来:银蝶曲,断剑诀,破心魔!

符文箭穿透林妄肩胛瞬间,他竟强行扭转时空裂隙,暗紫色罡气凝成护盾。“想救她,随我来!“他将檀木匣塞给我,半支银蝶钗与染血曲谱滚落掌心,“真正传承不在血脉,在渔村老船的断剑刻痕!“言罢将短刀插入地砖,整座宫殿开始天旋地转,时空乱流如蛟龙翻涌。

兄长突然握住我的手,将断剑残片与我的兵器相拼。当两道剑意交融,曲谱血字竟化作义父生前吟唱:潮起潮落终有时,人心为刃胜神兵。林妄趁机将我们推入裂隙,自己却被死士围攻,消失在漩涡深处。

再睁眼时,已身处陌生海滩。晨光染红海面,檀木匣突然发出微光,银蝶钗自动复原,化作流光没入海中。礁石后传来微弱呻吟,寻去只见林妄昏迷不醒,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颈后新添的疤痕竟与银蝶钗形状无二。

“他还活着!“兄长惊呼。我拨开林妄额前碎发,远处传来熟悉渔歌。镜渊深处隐约传来铸剑炉轰鸣,义父留下的手记在怀中发烫。掌心断剑纹章不再灼痛,反而暖意融融——原来破茧而出的利刃,从来不是神兵符文,而是跨越生死也要守护的情义。而林妄颈后的银蝶疤痕,似在昭示这场跨越时空的江湖恩怨,才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