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谷的月光像掺了铁砂，落在嶙峋断刃上泛着冷硬的光。江寒影蹲在鹰嘴岩阴影里，数着谷底游荡的十七道磷火——每簇火下都埋着刑堂处决的罪人，腐土里浸透的怨气让碎鳞剑震颤不止。
“戌时三刻。“蓝沐苓嚼着草根，断刀在岩面刻下第七道划痕，“老东西再不来...“
话音未落，谷口传来锁链拖地声。凌千绝的白骨轿由四具剑傀抬着，轿帘上绣满噬心蛊纹。江寒影的丹田突生绞痛，仿佛有蜈蚣在经脉里产卵。
“《噬心蛊解方》在此。“竹简从轿中飞出，悬在丈许高处，“那小杂种的血。“
蓝沐苓金刀出鞘三寸：“先验货。“
竹简展开半尺，露出朱砂绘制的蛊虫脉络图。江寒影瞳孔骤缩——图中主蛊的位置，赫然是楚云客点过的膻中穴。
“接着！“蓝沐苓突然甩出他腰间水囊。江寒影本能地接住，发现囊中盛的不是梅子酿，而是暗河蛟血。碎鳞剑感应到龙血气息，蓝焰暴涨三寸。
凌千绝的冷笑震落岩壁碎石：“蓝长老当真舍得...“
话音戛然而止。蛟血泼洒的轨迹突然扭曲，化作血色锁链缠住白骨轿。蓝沐苓拽着江寒影倒跃三丈：“真当老娘不识换魂术？“她刀尖挑起块碎石，石上粘着半截傀儡丝。
轿帘轰然炸裂，露出具贴满符咒的草人。真正的凌千绝从地底破土而出，判官笔直取少年后心：“小畜生果然身负...“
金铁交鸣声震碎三柄断剑。江寒影旋身格挡，碎鳞剑与判官笔相击处迸发火星。他惊觉对方笔锋走势竟与七星问心剑同源，只是多了分阴毒刁钻。
“看够了？“凌千绝的笔杆突然裂开，射出十三枚噬心钉，“这可是你娘亲最爱的...“
碎鳞剑突然爆发龙吟，蓝焰凝成女子虚影。噬心钉尽数熔成铁水，凌千绝暴退时扯下半幅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楚家刺青。
“楚水纹？“蓝沐苓的断刀劈开地面，“老东西原来是个赘婿！“
江寒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似乎与那刺青纹路重叠。他正待细看，谷底磷火突然暴涨成墙，无数剑傀从尸土中爬出。
凌千绝退至剑傀阵后：“抓住活的，老夫要抽髓炼魄！“
蓝沐苓拽着少年跃上鹰嘴岩：“会凫水吗？“没等他回答，金刀已劈向岩缝。地下水喷涌而出，裹着二人冲入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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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初，无名溶洞。
江寒影吐出半口腥甜的河水，发现碎鳞剑正插在钟乳石上照明。蓝沐苓拧着衣摆的水，发间金铃少了一枚。
“那是楚家外姓奴的印记。“她甩过来半湿的炊饼，“凌老狗二十年前入赘雨城，偷学噬魂蛊被剜了双目...“
“那刺青是噬魂蛊的母纹？“少年盯着剑身上的反光，“所以他能操控噬心蛊？“
“聪明。“洞外忽然传来击掌声。楚云客执伞踏波而来，伞面星斗竟与溶洞顶部的萤石辉映，“但漏说了一句——当年替他剜目的，正是家母。“
她身后的小满捧着玉盒，盒中银针自动排列成卦象。蓝沐苓的金刀横在胸前：“楚家丫头追得这般紧，莫不是...“
“送药。“楚云客屈指轻弹，玉盒落入江寒影怀中，“蛟血为引，辅以七月雪、忘川莲。“
小满补充道：“外敷丹田，内服三匙。小姐翻了三座药库呢！“
蓝沐苓突然擒住楚云客手腕：“这忘川莲的根须...“
“取自令尊墓前。“楚云客腕间浮现冰纹，“蓝长老若想叙旧，不妨先解了这玄冰咒。“
洞内温度骤降。江寒影的炊饼冻成冰坨，碎鳞剑蓝焰却更盛三分。他默默将药膏涂在丹田，噬心蛊的躁动竟真的平息些许。
“条件。“蓝沐苓松手后退半步。
“明日问天楼开阁。“楚云客抚平袖口褶皱，“我要他腰间那枚玉珏。“
江寒影摸向暗袋——前日密道所得的天璇玉珏正隐隐发烫。蓝沐苓突然大笑：“楚家祖训'永不入问天'，你...“
伞尖点地，冰棱封住洞口。楚云客的眸光比剑魄更冷：“所以需要个不姓楚的持玉人。“
小满从食盒端出碗桂花酿圆子：“小姐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挨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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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坠星湖畔。
问天楼从雾中浮现时，江寒影正用木剑串烤鱼。九层木塔倾斜欲坠，檐角铜铃锈得看不出纹样。若不是塔尖悬着七枚玉珏组成的北斗阵，倒像樵夫歇脚的破棚。
“虚荒级幻阵。“蓝沐苓弹指震碎袭来的食人鱼，“三百年前的模样。“
碎鳞剑忽然脱手飞向塔门。江寒影追至门前，见腐朽的桃木匾上刻着偈语：
**入我门来，骨肉为柴**
塔内传来楚云客的轻咳。她今日换了素白襦裙，发间银簪换成桃木剑：“蓝姐姐的烤鱼，可否分润半条？“
“拿消息换。“蓝沐苓甩过焦黑的鱼尾。
“凌千绝携刑堂精锐堵在东侧芦苇荡。“楚云客优雅地剔除鱼刺，“西边沙洲藏着重溟水兽，北面...“
话音未落，塔门轰然中开。七道星光投射在地面，化作持剑人影。为首的老者虚影抚须长叹：“三百年了，终于...“
蓝沐苓的鱼骨钉入虚影眉心：“装神弄鬼。“
虚影溃散重组，化作少年剑客模样。这次开口是清朗男声：“闯关者需破七星剑阵，阵眼在...“
碎鳞剑突然自主布阵，七道剑气直取虚影命门。江寒影福至心灵，踏着前日所悟的“屠蛟式“步法突进。虚影们摆出的七星阵尚未成型，就被自家人剑法击溃。
“独孤九劫？！“虚影们齐声惊呼，化作流光没入塔顶。
楚云客的伞面转出残影：“江公子这破阵之法，倒像是...“
“掀棋盘。“蓝沐苓踹开二层木门，“跟老东西们讲什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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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问天楼七层。
江寒影捂着渗血的右臂，看小满给昏迷的蓝沐苓包扎。这层满地都是碎裂的机关兽残骸，楚云客的襦裙染成渐变色——从一层的月白到七层的绛红。
“《太虚经》残页。“她掀开第七层中央的青铜匣，“还有这个。“
匣底躺着枚桃木剑穗，穗上系着褪色的同心结。蓝沐苓突然睁眼，抢过剑穗嗅了嗅：“老不死的...“
塔外传来惊天雷鸣。凌千绝的嘶吼穿透塔身：“小畜生！你以为...“
碎鳞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焰，整座问天楼开始倾斜。江寒影抓住剑穗的刹那，神识涌入滔天剑意——三百年前独孤无败持此剑穗，在雨城楚家祠堂刻下“魂归来兮“。
“抓紧！“楚云客的伞面暴涨三倍。众人随问天楼坠向湖心时，江寒影瞥见凌千绝在雷光中化为焦炭，刑堂弟子被重溟水兽拖入深渊。
入水前的最后景象，是蓝沐苓将桃木剑穗按进胸口，哼着北原的小调：
**“郎君葬剑处，妾剥新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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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无名沙洲。
江寒影吐出腹中湖水，发现碎鳞剑插在烤鱼堆旁。蓝沐苓在十丈外磨刀，金刀映出她微红的眼眶。
“醒了？“她抛来酒葫芦，“楚家丫头留的话。“
葫芦底刻着蝇头小楷：
**“七枚玉珏已归位，下月初七，雨城见。“**
碎鳞剑忽然轻吟，剑身裂纹中浮现新的铭文：
**“魂兮归来，楚水之湄“**
沙洲另一端，小满的呼喊随风飘来：
“小姐说——！下次往鱼肚里塞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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