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洹被警报声吵醒，开眼就看见一串泡泡。
记忆一片空白，自己泡在一个圆柱型水槽里。再低头看看身上打扮……好吧，简单说就是少儿不宜。
水槽的底座里伸出一大坨金属管和机械臂，把她的手脚固定住，但这时候没了能源，轻轻一扯就松开了。
水槽顶部的盖子开了个小口，她双手攀着，用力一翻身，落在外面。
瑶洹大略拧去头发里的水，仔细回想，却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应该不是穿越，穿越都是带记忆的，而自己只带了一身花容月貌。
环视左右，她发现水槽摆在一个圆形大厅中央，四周墙壁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机械臂。
它们众星捧月一般，全部指向水槽，让房间看起来好像祭坛。要不是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瑶洹横竖得要拜拜，求个大展宏图。
房间里光线昏暗，角落里还有辆小推车，上面堆满了毛巾，混着带血布条和残肢断臂，这是她在房间里能找到的唯一一堆布料了。
瑶洹走过去，挑挑捡捡好半天，勉强凑出些还算干净的绷带当做内衣。
再拿起垫在下面那块桌布，用力撕了个大口子套，往头上一套，做成个破烂流丢一口钟。
完美，我将以丐帮帮主的形象出击。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外，依然没看到半个人影子，出了房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隔十来米就是一小段阶梯，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建筑的下层。
“啊啊啊！救命！啊！救我！来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嗷嗷嗷嗷！”
远处突然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听着似乎比割痔疮还痛苦，起码是割痔疮没打麻药。
“呜嗷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传来，当事人用连续的“啊”表达了对勇气的赞美和强烈的思乡之情。
瑶洹默默祝愿惨叫哥痔疮不破不立，早日爆浆，从此走上康复之路。
美少女、手术室、昏暗的房间、惨叫声……
回头再看半亮不亮的走廊，很好，多么熟悉的传统开场。
不就是恐怖片常用套路嘛，颜值担当放在故事开头，一波送走，赚足眼球。
眼下这场景，气氛也算烘托到了，正是反派粉墨登场的好时机。
一般就是传出点什么声音，然后有个小黑走出来，要么妖魔鬼怪，要么杀手变态。
“咯哒，咯哒……”
她叹了一口气，我果然是个乌鸦嘴。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在阴影中传来抓挠地板的声响。
走廊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那声音格外清晰。
绝对不是人走路，因为人没那么无聊，不会走几步就摩擦摩擦，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
“那边的那个谁，你好？”
瑶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死死盯着走廊。
几个异常壮硕的身影从拐角处转了出来。
等看清楚走出来的东西，瑶洹感觉今天的题目有点超纲了。
眼前这几位大哥……真要说，就是不按剧本乱长，非常跨界。它们的脑袋有点像放大了的蝙蝠，咧开的巨口里满是獠牙。头顶和脖颈处生着长长的黑毛。
身子像猩猩，四肢着地，皮肤呈现出黯淡的灰色。小臂足足有她的大腿粗，那肌肉，一看就是经常寂寞撸铁的真汉子。
最恐怖的是指甲，如同五把小刀，挖鼻屎绝对血溅五步，白瞎了两个鸳鸯锅鼻孔。
“咯哒。”
怪物指甲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
瑶洹明白了刚才那个惨叫哥的处境，大概，也许，可能，理论上不是割痔疮。
她看看对面的粗胳膊，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自己真是纤细美好啊……
和怪物的实力差距一眼可知，她纯纯花瓶一个，顶多半步体育生，对面清一水体育生大圆满。
怪物看起来智商有问题，毕竟它们没穿裤子也笑得这么开心。
自己既然能睡在这么高档的水槽里，横竖得是个外星人或者超能力者，反正不可能只是负责吐槽的。
瑶洹缓步后退，同时快速翻找自己的记忆，妄图找出些能力来翻盘，比如黑化强十倍那种。
经过两秒半漫长的回想，瑶洹想起来了不少技能。
一字马、搬腿、旋转跳、横叉、竖叉、分腿倒立、插花、弹琴、下棋……很好，养活青楼不在话下，花魁王我当定了。
果然记忆力不靠谱，题目是“如何逃离危险现场”，她脑子给的答案是“先给各位爷来段说学逗唱”。
她目光下移，内心挣扎了一秒，最终放弃了把身上简易麻袋当武器的打算。
赤手空拳，只能出绝招了……
“好汉，饶命。”
瑶洹双掌合十，麻利地给怪物鞠躬三次。
老子是女生，打不过可以求饶。可以用爱感化对方。伏低做小？呸！这叫“以温柔驱遣强者”。
教化之功，善莫大焉，她临时从脑海里搜罗了一堆维系人际关系，提升生活幸福感的至理名言，逐一尝试。
“当然是原谅她了！”
“老夫聊发少年狂，治肾虚，不含糖！”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有点绿。”
“大哥大姐过年好！你是我爹！我是你孙贼！”
感化效果约等于没有，怪物们对人生哲理不感兴趣，它们眼睛瞪得像铜铃，摇头晃脑不断逼近。
“咕噜噜……”
瑶洹不死心，朝好的方面想，也许怪物们摇头是表达故人重逢的喜悦之情。
至于咕噜嘛，大概是开心，毕竟猫猫舒服的时候也咕噜。
对方会咕噜，类似是猫，类似是猫，就应该是猫，应该是猫，那就肯定是猫！逻辑非常严谨。
聪明宝宝瑶洹用力憋出几句自定义猫语：“姑姑？撸撸？姑父？”
没用。
“咕噜噜……嘎！”
怪物们走到距离瑶洹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同时发出一串怪叫，如同屁股着火，开着涡轮增压就向她飞扑过来。
“欸？不对吗？我不是天才吗？不可能！”
眼看就要狗带了，瑶洹转身就跑，可才跑出几步，就被怪物按住肩膀推倒了。
一个倒栽葱，把她摔得头晕眼花，接着被扯着手臂翻了个面，肚皮朝天。
身下传来阵痛……
瑶洹往身下一看，脖子以下主打一个出血量超大！
几只怪物凑一起，按着她的四肢，疯狂地给她掏心掏肺，血肉横飞……
吧唧吧唧，噗嗤噗嗤，误入藕花深处，哦多么痛的领悟。
“叮！”
脑子里面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在激活中，危机时刻激活，应该不是社保卡。
也许是系统到账了？
等了几秒，没下文。
“叮！”
“叮！”
“叮！”
反正她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那个声音就在那里一直叮，一声比一声短促。
明白了，这是开心的BGM，适合正在被开心的自己，真是太有实力了。
瑶洹内脏损伤后开始吐血，配上憨憨的微笑，看起来好像个痛并快乐着的抖M。
再叮下去感觉自己要挂，这下真的变成鬼修开局了。但鬼修也是有尊严的，遗言还没说，不能就这么翘辫子。
好不容易死一次，她觉得起码得喊两声“过河”之类的。
刚一开口，就被涌上来的血呛到了。
“过！我……呃呃……”（满嘴吐血）
“呜……呜呜……嗷嗷嗷！”两只怪物叼着她的腿互相争抢，硬生生把她的一条腿扯下来拐跑了。
如果刚刚那个“叮”是系统，她希望系统激活的时候能送她一张轮椅。
唉，连濒临死亡的美少女都可以腿玩年，怪物们也是不要脸的恋尸癖外加腿控。
她想要斥责一句，张嘴吐出来一大串血泡泡：“噗噗，腿，控……”
有恍惚的感觉，飘飘悠悠，回忆开始走马灯一样涌上来，虽然所有回忆加起来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架不住重播重播再重播。
瑶洹脑海里又“叮”一声，跟着便是视线急速转暗。
这就要死了吗？
挺糟糕的，因为自己的遗言是“噗噗，腿，控……”
算了，开局死个女主很正常的。
……
叮～咚～～！
叮声放大，变成了悠长的黄钟大吕。
不知过了多久，瑶洹的意识再度回归，意识中的景象一片雪白。
感觉不到外界的气息，只有刺眼的纯白无限延展。她可以肯定，这景象绝对不是真实的视觉。
只能说是某种内景。
“统子？你在家吗？你说句话呗？”
“这个世界有男主角吗？有的话给我来一打。”
“统子你有任务吗？大哥代言，系兄弟就来砍我，爆率高到离谱的那种。”
……
没有回音，是统子不存在？还是说它是个小哑巴？
还没等她搞清楚眼前状况，意识中有什么正在凝结，伴随着一种膨胀充实的感觉！
“不对劲，有点胀，好像要长脑子了！怎么回事！？”
瑶洹发现记忆正不断翻滚涌出！
先是短暂的闪回，然后是零碎的片段。没有一个片段是完整的，如同碎石落下，每块石头都是独立的，融不到一起。
那些画面或美丽，或庄严，或壮丽，几乎都是人一生中只能遇到一两次的非常之观。
就是内容散乱得可以，在上一个片段里，自己拿着刀弓，指挥大军冲阵，气吞万里如虎。下一个片段里，自己又穿着水手服，身边围坐着同学，聊天奶茶看书。
成百上千段不同的人生片段，在她眼前堆叠着。
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倒有点像传说中的“空性”，在轮回中，在反复人生中，看到同一个自己。
我这是开悟了吗？虽然晚了点，但应该没凉透，可以趁热的说……
随着记忆不断涌出，瑶洹终于勉强拼凑出目前的情况。
想起来了。
她不是人……甚至不算生物。
如果说有所谓系统，她就是。
这个答案让瑶洹有点释然。
怪不得自己在下线后还能切进内景，真是人早挂了。
人死不能复生，就好像人眼睛不能射出斯派修姆光线，脑门上长不出10000mm的钢板。
生物受困于基因，说好听点就是一坨上亿年的屎山代码。里面沉淀着太多远古的残骸。
根据这堆屎山代码生出来的身体，自然也是一套不稳定的化学体系。蹩脚的错误不断累积，衰老、疾病、死亡都是必然的。
经历了掏心掏肺，人会死。
她不会。
她的身体并非屎山代码，控制肉体生长的是空间回路，而不是容易出错的碱基对。
瑶洹刚刚还奇怪，她面对死亡一点不慌，原来她的死亡只是一个需要修复的状态罢了。
随着自己的记忆不断复苏，瑶洹的内景正在变淡，眼球再次传回视觉信号。
她用残破的肺部，勉强牵动空气，轻轻地说了句：
“元神，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