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宁悠,是个孤儿。
我从小在一个名叫「阳光」的福利院,据说我是被院长捡回来的,可是我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见过院长,我有点好奇他长什么样。
之后有一天福利院里比我大一点的两个孩子突然跑来欺负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大人们说欺负人是不对的!”
我这样对着他们用尽全力喊着,希望他们能够停止。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两个人将我推倒在潮湿肮脏的水坑里。
他们的力气并不算大,可是看得出来他们在用着自己能用的最大的力气踢向我。
我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蜷缩着倒在满是潮湿泥土和昆虫尸体的地面上,用双臂使劲抱住自己,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们似乎是累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不过脚下仍然还在踢着我。
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我想要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野种,没人要的孤儿。”
说着他们猛然一踹,我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
忽然我的心好像碎了一块。
孤儿?孤儿是什么?是没有父母的人吗?
可这么说的话,他们两个不也是吗?整个福利院又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孤儿,为什么只欺负我?
我不理解。
直到听到周围的声音消失,身上再没有被踢打的感觉,我才缓缓抬起缩在手臂之间的头。
他们走了。
我撑着地面不敢太快起身,因为很疼。
大人说犯错的孩子就要挨打,我犯错了吗?
我带着脏乱的身子和沾满不知是什么的污秽的头发回到了福利院,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责骂。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他们欺负了,我之前不止一次告诉福利院里的大人,可好像他们也不喜欢我,所以对话都是以「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结束。
没有人会帮助我。
他们在帮我清洗的时候不止一次漏出过异样的白眼,好像我比我身上的污渍还要让他们厌恶。
原来,不是我身上脏了,是我身上的污秽沾上了我,是它们脏了,他们是在帮污秽清理「我」。
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人关心我。
自那次以后,我每次被欺负都会先找个地方自己清理一遍,这样我就只是趟了一次水而已,这样他们就不用帮我清洗了,我也不用面对他们了。
我不喜欢看到他们看见我时候的冰冷眼神,那让我很不舒服……
后来,我得知了那两个孩子为什么欺负我。
他们原本是有父母的,只不过都去世了,而我不一样,我根本没有父母,甚至连沾亲带故的人都没有,我是——野种。
如果这个词说的是没有父母没有人要的孩子的话,我好像确实是,我没办法反驳,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
我不想见院长了,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父母,所以他也不会是我的爸爸,也不会成为我的爸爸。
随着我在福利院的日子越来越久,我偶然知道了那两个人欺负我的第二个原因以及大人不喜欢我的原因:我太过阴暗、孤僻了,这让他们很不舒服,这不是普通小孩应有的性情。
什么样的小孩是普通小孩,是跟那两个欺负我的人一样的小孩吗?还是说正在跟别人嬉闹的其他小孩?
我不懂。
我很喜欢一个人待着,这会让我感觉很放松,所以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发呆,做任何事都一个人。
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十分怪异,所以他们不喜欢我。
这不是我的猜测,是我从一个女人口中听到的,那时她正在很福利院的其他大人闲聊,是我上厕所时碰巧遇到的。
那个女人手里管着很多人,她那么厉害,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我果然做错了。
我做错了这么多事他们却没有赶走我,或许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我。
今天的食物是干面包,我不喜欢干面包,它的口感嚼起来像一块纸板,很难咽下去,可是没办法,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
我边嚼着边想着好吃的,我喜欢粥,如果配上几条榨菜就更好了,咸咸的非常好吃,可是很少有机会可以吃到。
就这样我又度过了数个春夏秋冬。
到了我12岁的这年,也是我在这所福利院睡在薄板上的第12个年头,我开始向往外界的世界了。
同年的孩子大都已经离开,只有我因为种种原因留在了这里。
也许我的错远不止我认为的这些,这样一切就合理多了了。
生我的人是因为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我吗?那他们真的很厉害……
我应该是有父母的,大人们说每个人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我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我希望我的出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话,我「被抛弃」的事实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是跟齐天大圣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每每想到都感到胸口闷闷的了。
12的岁我已经懂得了很多事理了,我隐隐发觉这片土地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他们不想我再继续呆在这里,实际上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于是我策划逃离这个噩梦,过程意外的顺利,我没有遭遇任何变故地离开了。
是他们放我走的吗?
他们果然也期待我离开。
就这样,我开始在这个世界居无定所地漂流,像个阴暗角落里的怪物,又或是被流放的罪人。
我有时睡在街头,有时会幸运地找到空缺的长凳安稳睡一觉,不过大多时间我会漫无目的地流浪。
我时常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如果这是个错误,为什么没有人来纠正,如果这是正确的,我的痛苦也同样正确吗。
我早该灭亡了,我是个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畸形怪物,是个错误。
即使我苟活到了成年,找到了一份足以让我活着的工作,我的错误依旧存续着,我越发觉得这样空洞地活着也仅仅是「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那天我意外触及到网络,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实在是太奇怪了,在我过去的近二十年岁月里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仿佛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想要将过去岁月中所有的恶意抹去掩藏,肆无忌惮地向我倾泻着他的善意,似是要弥补世界对我的所有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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