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在那个房间里就该进行的，不过，因为今天酥酥刚好不在，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等着。”
莫离适时出来解释。
“不过放心，我们只会让你记不得被袭击的相关记忆以及这里发生的事，并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请放心。”
“类似消除记忆的操作吗？”
他没有回答莫离，而是抛出了问题。
“你能理解就好。”
宁悠现在知道莫离为什么后来会跟他这个普通人说这么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了，反正他迟早都会忘记，谈一谈闲话并没有什么影响。
看似是对所有人都友好的选项——宁悠会忘记所有遭遇袭击的可怕经历，而她们不用担心宁悠会把这一切泄露出去。
但这个双方有利的选项宁悠可不会认同，如果忘掉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确实可以忘却那场可怖的袭击，可是那天他初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概念，兴奋的感觉，心跳的感觉，血液的炽热感依旧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并不觉煎熬，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意——他发现了这个无趣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是的，他不希望忘记这一切，就算他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可这两人会让宁悠如愿吗？
他再次仔细地扫视周遭。
“难办了，这里活脱脱就是一座监狱，怎么办……”
其实从宁悠坐在玻璃桌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但他还是再次想着试图逃脱，可这本就是死局又该如何破解。
若是他选择仓惶逃脱，就算他成功脱离面前二人，到了房间之外，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他只有一种选择——选定一条路走到底，就算他运气极高，选对了，可外面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吗。
就算所有人都没有阻拦他，他顺利的出去了，他没有失去记忆，那么等待他的会是是什么，通缉、抓捕亦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想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我就活该一无所知地活着，活该接受糟糕的工作，无趣的生活，活该默默忍受，对吗？”
他只是想保留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期待罢了。
不会有人理解他，至少这里不会有，甚至不会想到这个层面，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保留自己的不幸呢？
宁悠不会在这里袒露心中所想，他不喜欢徒劳的挣扎，就像当晚的应酬，若结果已然注定再继续下去只会更加丑陋可悲。
所以他提前离席了，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招呼，若世界被遮盖的一隅存在魔法，他大概会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毕竟他的「魔法」不会存在施法前摇。
三分讥笑，七分自嘲，十足的无奈。
莫离看着眼前的青年，她不理解方才还十分正常的他怎么突然像泄气的皮球般失去了生气，明明外表没有变化却让人感觉苍老了许多。
如果说那晚是宁悠第一次经历死亡，那么这就是第二次……
酥酥因为视野范围与莫离不同，她看不到莫离所看到的全部，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异常，只是觉得名为宁悠的青年很特别，仅此而已。毕竟以前这种时候对方要么大吵大闹，要么到处乱窜，甚至破口大骂，不曾见过宁悠这样不吵不闹地安静站着的，这很方便她展开工作，省了她很大的劲，她决定对宁悠此前的无礼既往不咎。
可转念一想，这些都无所谓了，他马上就会全部忘记。
正当酥酥马上将要触及宁悠的衣物，宁悠平静的不掺杂情绪的声音响起，方才紧紧闭着的眸子也与此同时睁了开来，却既没有看着莫离也没有看向酥酥，只是茫然失焦地投向房间的某处。
“可以最后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这不是挣扎，他只是想「死」个明白。
“嗯。”
莫离与酥酥对视，见酥酥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莫离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宁悠说下去。
“你们会对所有遭遇类似事情的人进行同样的操作吗？”
“是的。”
莫离想了想回答。
“包括「特殊的人」吗？”
这一次莫离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好看的眉毛首次蹙成了一团——这个青年通过与自己的只言片语联想到了很多东西，他不知道这里对那些区别于普通人以外的人该如何称呼，这才引出了「特殊的人」这一概念。
莫离再次看着宁悠，她虽然入职不太久，处理类似后续事件的经历却也算不上少，冷静到眼前青年这种程度的绝对是少数，可也不会让她特别在意。
究竟是哪里让她这样在意眼前的憔悴青年呢，莫离有些好奇，她开始正视宁悠。
或许是因为工作原因，宁悠的脸显得瘦削，较之这个年龄段的人他称得上特别，他没有二十出头的青年该有的书卷气——他早早便辍学了。
也可以说他几乎没上过几天学，他都不会否认。
这没有什么，即使在教育普及的现在，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全面覆盖，可他也没有闯荡社会会有的市井气息，就像是一个燃烧着的香炉，你明明可以看见那袅袅的烟雾徐徐而上，可等到你想要上前细细品味其中香气的时候这才发现眼前的无形屏障。
宁悠并不是没有「香」，而是藏起来了，藏的很隐蔽，藏得密不透风，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闻到，也有可能，现在他自己也闻不到了。
或许，宁悠当晚真的死在那条街道上，自己也不会有现在的压抑。
见名为莫离的女人不作答复只是看着他，他自顾自地提出了下个问题——他已经得到答复了，但这条路走不通，这条路没有为他打开……
宁悠的声音变得沙哑，好像说话是一件十分费劲的事情，他用劲全身的最后气力将晦涩的文字从口中艰难挤出，那声音跟丧钟别无二致，都那么令人心生不悦。
“我还有机会吗？”
“有的，你的人生还有大把的机会。”
“不，没有了……”
这并不是个问题，他对莫离的大道理充耳不闻，继续说着，就像是回答了上一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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