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胡笳十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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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敬笑吟吟道:“皇上,臣妾看到这静贵人能够驱使喜鹊绕身飞舞,立于手掌而不惊,难道这等技艺不该称奇吗?”

皇帝笑道:“要说这蒙古女人可以驱羊驯马,朕倒是有几分相信,但是这唤鹊弄禽,听起来倒真是如同玩笑一般了。”

话音刚落,二人就看到成谔气喘吁吁地跑进殿里,皇帝斥道:“朕不是让你在外面待着吗,怎么还敢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成谔跪下道:“皇上恕罪,奴才刚刚得到前线的捷报,不敢延误军情,这才冒然进房呈与万岁爷!”

皇帝心头一怔:“什么捷报,快把信笺拿上来!”

他从成谔的手中接过信函,取出里面的八行书看毕,不禁开怀大笑道:“蒙古旗主贝勒巴彦巴图率兵围剿张格尔大获全胜,不仅收复了所有失地,还把叛军给逐至喀拉提锦,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成谔恭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庄敬趁着皇帝正在兴头上,忙借机说道:“这蒙古的旗军果真是骁勇善战,仅仅出兵半个月就将张格尔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我说这静贵人为何能在那碧螺亭里招来喜鹊飞舞啼鸣呢,原是预示着剿匪大捷呀!”

皇帝的双眼笑成了两道细缝儿:“碧螺亭状若五梅,寓意五福,旁边的楸木曾死而复生,数度不僵。蒙古嫔妃在这样的风水宝地里吸引瑞鹊报捷,的确是天降吉兆!”

庄敬的神情就像是一匹软滑的绸缎:“这静贵人每日午后都会在碧螺亭中观景奏乐,以消宫里的寂寞之苦。眼下后廷就这么一个蒙古妃子,皇上不妨也一睹其芳容,若是合心意的话,也可让她伴君在侧呀。”

皇帝点了点头:“朕的确也是太过宠幸满军旗的嫔妃了,眼下伊兰又有身孕,朕也不便继续和她同房,索性就换换口味好了。成谔,明日下朝后,你让人把奏折都给送到军机处,让怡亲王代为审批,朕想落个清净,去宁寿宫花园逛逛。”

成谔道:“嗻——”

蓉烟见阿木尔回来后,上前迎道:“小主,珍嫔娘娘来了,待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阿木尔道:“等这么久了?可有奉茶招待?”

敏珈踏出门槛笑道:“你放心,我一过来,蓉烟就呈上了海棠酥和花茶供我吃吃喝喝,若不是看她们招待周到,我才没有耐心等你回来。”

阿木尔拉着敏珈的手进屋道:“我今天处理一些家事,在外面耽误了许久,让珍姐姐好等,真是对不住。”

敏珈道:“你母家怎么了?我见你脸上带着笑意,看来处理的应该是件好事。”

阿木尔的喜色落满了眼角:“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希望能够借姐姐吉言讨个好结果吧。对了姐姐,听说前几日和声署献给了你一架伏羲九霄环佩琴,不知可否借我用上两天?”

敏珈笑道:“你若是喜欢那架古琴,我直接送你都行,说起来也是惭愧,我对曲乐是一窍不通,这些乐器留在身边也是可惜了。”

阿木尔道:“姐姐既然愿赠,那妹妹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以后我若得了好物件,也差人给你送到永寿宫去。”

敏珈瞧了瞧阿木尔清简的衣衫:“这倒不必了,我有皇上和太后的眷顾,得来的赏赐已经是不胜枚举,而你的情况可就不同了,敬事房是不是又克扣绥万邦的月例了?瞧你这身衣服料子和居之末流的答应有什么区别。”

阿木尔指了指里屋的黄花梨木金漆橱道:“姐姐看到那个衣橱了吗,那柜里存了有二十来件的新衣裳,我知道我往后的日子艰难,所以平常在用度上就没有那么靡费,省着点过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敏珈道:“怎么说你也是个妙龄女儿,可不能苦了自己,以后你们这里但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永寿宫取,千万不要与我见外。”

阿木尔微微点头:“你原来和我同住钟粹宫时,就待我如同亲姊妹,这现在离开了,依然别无二致,我欠姐姐这么多的情分,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敏珈蔼然一笑:“偌大的后廷,能寻个性情相投的知己要比得到恩宠还要困难的多。我待你从未分过彼此,以后这种还情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待会太医要到永寿宫请平安脉,我得先回宫了,你记得差福子来取琴。”

没有军政缠身的皇帝,整个人都变得豁然开朗,俗话说酒足饭饱思淫欲,这正值壮年的男子更是如此。次日下了早朝,皇帝便带了几个随从朝宁寿宫方向去了。

阿木尔今日打扮的很是倩丽动人,她按着庄敬叮嘱穿了一身宝蓝色实地纱透单衣,衣袍上绣有绿晕绣枝竹纹,脚下登着的是粉缎花马蹄底旗鞋,鞋面上绣着活灵活现的栀子白花。

亭中的石梅花纹如意桌上摆放着九霄环佩琴,那瑶琴的确是个稀世罕物,琴额的弧度丰隆饱满,粗犷豪气,琴尾十三徽下则圆收灵动,让人叹为观止。

佩儿称赞道:“小主,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觉得您像个巧匠雕琢的璧人呢!估计等会这瑞亲王的眼珠子都得看掉下来喽!”

阿木尔轻推了下佩儿的腰肢,嗔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我以前的模样还不入了你的法眼了?”

佩儿笑咯咯地说道:“奴婢说错了,不是头回,是一直都迷得让人睁不开眼。”

阿木尔微微垂眸,想到一会又能见到绵忻,心里很是紧张:“上次我去符望阁时,他吹奏竹笛为我引路,这次也该换我替他弹奏一曲《胡笳十八拍》,恭迎助兴了。”

阿木尔伸出纤细的玉指轻挑琴弦,苍松透润的调子好像一汪潺潺清泉似的流淌而出;突然那曲风一转,琴声又变得铿锵刚毅起来,宛如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阿木尔发髻边的合欢圆珰上垂落的细密坠珠轻轻地摆动,玲玲地打在她那细白如玉的面颊上;头顶的玉环同心七宝钗及金镶玉宝络步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亭边楸树上的喜鹊被这绕梁不绝的琴声给听醉了,纷纷飞到她的头顶上盘飞嘤呖,一时间鹊鸣琴和。

碧螺亭这派仙乐飘飘,入艳三分之景被闻音而来的皇帝给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