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喝了这么多酒，又该过敏了。来，把药吃了。还有蜂蜜水，解酒的。”
周佳雨从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息斯敏，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周梓沐手中，然后又将手中的蜂蜜饮料打开，递给他。一双美目，尽带命令之意。
“你咋还没回去？你家那位不催你？今晚可是跨年夜。”
周梓沐笑着将息斯敏扔进嘴里，一口气灌了小半瓶的蜂蜜饮料，然后开着玩笑问道。这小丫头居然还记得自己酒精过敏，每次喝完酒就会全身发痒。大半夜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送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感，脸上依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带着微笑。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喝这么多，你是真不要命了是么？”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装出来的嗔怪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身不由己嘛。”
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无奈，这一点在周梓沐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自从踏上了创业的荆棘小道，各种的应酬便成了家常便饭。即便天生的体质并不允许他接触过多的酒精，但是酒精却能在各种的商务场合跟他不期而遇。
“那也得注意身体啊，唉。”
周佳雨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无奈，别说是像他这样的创业者，哪怕只是普通的业务员，哪个不是迫于生计而在觥筹交错中拿健康换取些许的成绩？
“嗯，放心吧，能不喝的时候我就尽量不喝。你也知道，我平常滴酒不沾的。”
即便酒量不差，但是实际上周梓沐极其讨厌喝酒，每次的应酬，都跟上刑场一样令他痛苦。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喝完酒的他，独自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吐完之后，洗个澡，躺在床上，还得继续忍受着痛风所带来的关节疼痛。第二天又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满带笑意地继续艰辛的路途。
“还有，少抽烟。以前你都是不抽烟的，现在怎么也学会抽烟了。”
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妈子，一如几年前的他。说话间周佳雨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毕竟马上新年了，深夜的深圳也有了些许的寒意。
“嗯，抽得少。压力大，偶尔抽一根，能让大脑保持清醒。”
说话间，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给她披上，一如过去。
当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周佳雨明显地一怔。多少年了，他还是如此的细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改变，即便事实上一切早已面目全非了。
抬起头，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昏暗的灯光下，满满的温柔，如此清晰。
“走吧，送你回去。”
代驾已经来了。周梓沐打开左后座车门，让周佳雨先坐了进去。然后又绕过车尾，坐在她的旁边。
此时空调已经开了一会儿，车内温暖如春。但是周佳雨并没有将他的外套脱下来，只是安静地坐着，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梓沐则依靠在座位上，微微闭着双目。
黑色的奥迪A7平稳地行驶在彩田路上，道路两旁的街景飞速地被倒退着，十几公里的行程在温柔的夜色中很快便结束了。
周梓沐示意代驾稍候，便下了车，然后走到左后方，替周佳雨打开了车门，护着她的头顶将她引下车，整个过程始终没有碰触到她的身体，如今的他早已没了那个资格。
“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新年快乐！”
接过她递回的外套，轻轻地说了一句，一如既往的温柔。似乎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温柔。
周佳雨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小区大门的脚步有些踯躅。而他则微笑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赶紧上楼。
看着小区自动门慢慢合上，周梓沐回到后座，关上门示意代驾开车。车内光线很暗，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哥哥。”
车刚刚调转方向，准备回程的时候，周佳雨重新出了小区大门，站在路边喊了一声。
“怎么了？”
周梓沐示意代驾停车，有些疑惑地按下车窗。
“新年快乐，哥哥。”
实际上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开口只有这么一句新年快乐。
“嗯，收到了。赶紧回去吧，外面太冷了。不要让你家那位等着急了。”
她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这让周梓沐有些好笑。于是伸出手，笑着示意她赶紧回去，这夜风确实有些冷。
“哥哥，我能跟你一起跨年么？我家里没人。”
踯躅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开了口。也许是天冷风大，连声音都有些许的颤抖。
“上车吧。”
周梓沐疑惑更甚，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再次下车，重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并替她开了车门。
重新上车落座的周佳雨，双手紧紧得抓着西装外套的衣角，眼眸低得更深了。她很清楚此时周梓沐的疑惑，但是他依旧只是微闭着双目，并未不说话，自己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乎刚刚的那一句，已经用光了她的勇气。
奥迪A7重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着。不到半小时前消失的街景重新回到了眼前，又再次消失。
“师父，你到家了么？马上新年了，新年快乐呀。别忘了吃药哈。”
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车内的安静，周梓沐打开一看，是林语菲发过来的信息。他微微一笑，随手回复了一个新年快乐。
“哥哥，我们去哪儿？”
就着周梓沐看信息的空档，周佳雨打破了沉默。直到现在，周佳雨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周梓沐住在哪儿。而此时，他们已经上了北环大道。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似乎是理所应当。
“额……不会打扰哥哥休息吧？要不等会儿哥哥就陪我聊会儿天，然后我在附近找个酒店住吧。”
莫名地心慌。其实上车之后，周佳雨就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唐突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晚上不堵车，很快就到。”
周梓沐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有些紧张的姑娘，有些心疼。当她说出家里没人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丝孤寂。他曾以为，这样的情绪不会出现在她脸上。事实上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没有主动开口，他也就不好问了。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佳雨转头看着车窗外，不消片刻，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开始慢慢袭来。
南山，科技园。
夜幕中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不断调动着记忆中的碎片。
直到“汇景豪苑”这几个在灯光映衬下极其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夸张的讶异爬满了周佳雨清秀的面庞。
他说，回家。这里，就是他家？
“走吧。”
从代驾手中接过自己的车钥匙，然后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周佳雨机械般地跟着周梓沐，其实，不用他领着，她一样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这里的环境，她实在太过于熟悉了，就好像做梦一般。
“欢迎回家。”
打开家门，顺手开了灯，然后给她拿了一双新的棉拖鞋。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话语，与六年多以前毫无二致。那天，是他的生日，他放弃了杭州的事业，跟随她来到了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给了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家。
“哥哥……”
彷徨，继而是震惊，然后眼泪落了下来。周佳雨异常确定，这里，就是他们曾经的家。怎么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昨日重现么？还是说，自己真的只是在做梦？
事实上，过去几年当中，周佳雨曾不止一次梦到这里。而这里，有她太多的回忆。
而此时，灼热的泪水，清晰地告诉她，这是真的，她再次回到了曾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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