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半个月的角逐,第一届临江省高校冠军杯终于落下了帷幕,作为临江霸主的临江大学不出意外地获得了最终的冠军。而第一次参加大赛的G大,虽然在最后的决赛中以2:4的比分败北,但亚军的成绩也创造了G大校队的历史。
这样的成绩,不仅让G大BBS论坛又是躁动了一番,也让校队所有的队员对来年的CUFA充满了信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缺了晟梓沐的G大校队都能够跟临江大学掰掰手腕,如果他伤愈复出,那么真就有可能去展望一下更远的未来。
比赛结束后,G大校队会同还留校的部分校领导聚了一次餐便就地解散各自回家了,因为此时离过年只剩下3天时间,大家也都是归心似箭。
端木言除外。
对于端木言和林之琪这对兄妹,比起西北老家,江城才更像是家。自从父母过世之后,老家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也渐渐没了联系,反倒是作为老师的袁定坤,把这对兄妹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已经连续两年让他们留在江城自己家里过年了。
家,是避风的港湾,有亲人的地方才有家。而他们兄妹俩,已经没有家了。
相比于晟梓沐的不幸,端木言的人生显得更为坎坷。
在端木言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为意外离开了人世,父子俩相依为命地生活了几年,直到他7岁那年,同样幼年不幸的林之琪跟随母亲到来,才让这个家有了一丝幸福的味道。
跟如今的乐观开朗不同,曾经的端木言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而显得非常自闭。而林之琪的到来,让他的心扉逐渐打开。
似乎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哪怕是还是孩子的端木言也一样。很快地,他便适应了多一个妹妹的事实。
端木言的改变是很明显的。原本自闭的他开始变得爱说话了,在潜移默化中开始愿意跟周围的世界接触和交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跟学校同龄的小孩一起踢球,而过人的天赋也让他的技术在短时间内超越了身边的所有小伙伴。而每次出去玩的时候,端木言总会带上林之琪,并且总会得意地跟小伙伴们介绍,这是他的妹妹。
有一次端木言带着林之琪去爬树,结果林之琪把手给摔骨裂了。兄妹俩本打算将这个事情隐瞒下来。可还是被父母知道了。父亲心急火燎地将林之琪送到医院。
端木言说,那个时候他是非常害怕的,从父母那着急的神情中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埃父亲的打。可是,父亲没有打他。
这很出乎端木言的意料。
父亲语重心长地跟端木言说,你是哥哥,并且你是男人,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
小小的端木言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感觉到这话的分量,端木言告诉我们,那个时候,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仿佛有一种要拯救世界的使命一般。
“如果没有之琪,恐怕我就是另一番面朝黄土的人生了。”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端木言还一直认为,是林之琪改变了他。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个守候他(她)的天使,会在某个时候出现在他(她)的生活中引导他(她)走出阴暗。
显然,就端木言而言,林之琪就是他的天使。
在后来的两个学弟入学之前,其实端木言是整个G大校队唯一接受过正规足球训练的。就着他的兴趣和天赋,上初中那一年,父母咬牙将他送进了体校专门训练足球。体校的生活虽然苦,但是他依旧过得非常开心。
每个周末,体校都会有训练赛,而每当这个时候,林之琪到现场给他加油。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了十几年,几乎贯穿了兄妹俩的整个学生生涯。
本来,生活是平平淡淡的,偶尔会由两个孩子制造的一些惊喜。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就不再是现在这么一个结局了。
变故出现在2000年的春天,那个时候端木言初一,林之琪五年级。
那天,兄妹俩都被老师通知赶快回家。然后兄妹俩一起跑回了家里。
那时候端木言已经懂事了,他猜到家里肯定发生什么大事了。回到家的时候,端木言看到有很多的邻居围在他们家门口。他想叫林之琪先到姑姑家里去,可是她比他还先冲进了家门。
对于林之琪来说,那天恐怕是最痛苦的一天了。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父亲,而这一天,她又失去了母亲。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的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母亲是下班途中出车祸走的。端木言说,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林之琪哭了多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而到现在为止,林之琪哭得这么伤心的次数也没有几次。
林之琪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去上课,学校老师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们也不担心林之琪会跟不上。他们只是说,哎,这孩子真可怜。
之后林之琪一直都生活在悲伤之中,很长一段日子,端木言都没能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而且,端木言知道,她总是偷偷地在哭。端木言很想去保护她去安慰她,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也是第一次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让悲伤再次出现在林之琪的脸上。
变故有又一次的出现。
那年的暑假,舅舅将林之琪接走,说是要由她母亲那一边的亲人来抚养。在这个家中,林之琪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端木言那个时候哭喊着不让林之琪离开,可是,林之琪还是被带走了。
端木言说,那个暑假,是他过得最为痛苦的一个暑假。自从林之琪来到这个家之后,他们就从来没有分开过。没有林之琪的生活,他们父子俩都很不适应。端木言说,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林之琪冲过来跟我扮鬼脸啊。可是没有,一个暑假都没有。
后来林之琪说,那也是她所经历过得最为痛苦的一个暑假,唯一一个没有哥哥的暑假。那个时候她非常害怕,害怕以后再也不能跟哥哥在一起了。
开学前两天,端木言依旧在自己房间里看书。自从林之琪走后,他就恢复了以前那种自闭的状态,不怎么笑了,也不出去玩了,整日就是在房间里看书。
房门被打开了。端木言以为是父亲。
可是,一双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端木言形容当时的心情,他说,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就像是找到了一件丢了很久的很重要的的东西。我高兴坏了,拉着林之琪又是蹦又是跳的。
然后林之琪装着生气的样子说,我是东西么?
端木言在一边跟林之琪赔笑,接着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当时真这么想的嘛。
事实上自从到了舅舅家,林之琪每天都在哭,而且都不怎么吃饭。舅舅没办法,只能把她送回来。
父亲对林之琪的回归是相当开心的。要知道,林之琪走后,父亲也没有笑过。那一天,父亲喝醉了,并且开怀地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父亲再一次对端木言说,你是哥哥,以后你要保护好妹妹。你是男人,不能让林之琪受一点点伤害。
端木言说,爸,我记住了。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那一次,林之琪也听到了这些话。虽然后来她也总是拿这话跟端木言开玩笑,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端木言一直都在努力地实践着自己那所谓的诺言。
一家人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慢慢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走出来。但是,事情总是这么别扭,命运总会在端木言的生活开始走向正轨的时候来一些变故,而且,还是巨大的变故。这对于他们兄妹俩来说,或许真的是人生之中最大的打击了。
父亲的去世,来得是那么的突然。那个时候兄妹俩都还在上课,结果被校长开车急匆匆地送回了家。然后过不了多久,很多老师也赶来了。
经过上一次母亲去世的事情之后,兄妹俩在半途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端木言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之中,而林之琪已经开始抽泣。然后,校长说,孩子们,你们要坚强。于是,兄妹俩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端木言将头埋得更深了,而林之琪更是哭得差点背过身去。
父亲的去世,是个人祸。
那天父亲临时有事回了趟家,结果碰巧遇到了家中遭贼。在抓贼的过程中,匕首意外地刺到了父亲的脖子,颈大动脉被割断。
兄妹俩回到家中的时候,父亲已经被赶来的警察盖上了白布,只留下地板上那一滩血迹。
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林之琪哭得几乎晕厥。端木言想起了父亲的话,你是哥哥,你是男人,要保护好妹妹。端木言说,那一刻,他仿佛看见父亲坐在那儿跟他说,孩子,你长大了。于是,端木言觉得那一刻,他真的长大了。
端木言将林之琪揽进怀中,搂得紧紧的。然后,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那一年,端木言15岁,林之琪13岁。
父亲去世的时候,端木言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中考了。那时候,父亲很希望端木言能够考上重点中学。
父亲去世以后,在这个家,只剩下了兄妹俩。端木言打算放弃上高中,去混个中专读读,然后早点毕业好找工作好照顾林之琪。
当时林之琪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可是当她得知哥哥要放弃读高中的机会之后,她立刻就火了。她说,你想辜负爸爸的期望么?!说完,她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然后,端木言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端木言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之琪发火。那也是他所听过的最为凄厉的哭声。
后来,端木言还是决定参加中考,要考上重点高中。为了父亲的希望,也为了妹妹林之琪。
那个时候,兄妹俩都不止一点地长大了。本来应该无忧的年纪他们懂得了很多。
当有人对他们的经历表示同情并对他们的坚强表示佩服时,端木言则会笑笑,然后说,当然,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有时候甚至会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偷偷地哭。
这一点后来林之琪也说过,她说,哥哥那时候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很坚强的,可是,有一次我听到他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虽然很压抑,但那极力掩饰之下依旧发出的低泣声让我特别的心痛。
虽然很辛苦,但是生活必须继续下去。
为了要实现父亲的期望,那时候端木言跟体校的教练说,因为家庭原因,不能继续去训练了。
教练看着端木言觉得非常可惜,但是明白他的处境。他只是说,以后你要是想踢球了,就回来这里,这里永远欢迎你。
端木言说,那一刻,非常的感动。
端木言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两个月后的中考他完成得很漂亮,以全校第六的成绩考上了重点中学。那一天,端木言看到林之琪终于笑了。或许这那个时候,只有这件事情能够让兄妹俩稍微开心一点。
那个暑假,端木言没有去踢球。他去打工了。因为,现在他要支撑这个家。
对于失去父母的兄妹俩而言,他们就像是曹操笔下的乌鸦,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虽然后来拿到了父亲的赔偿金,但端木言知道,这些钱必须留着,兄妹俩后面的求学之路还有很长很长。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直到2004年,端木言考上了G大。作为管理学院副院长的袁定坤,在了解了兄妹俩的坎坷身世之后,向自己的学生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不仅在生活和学习上给予了端木言很大的帮助,并且通过自己的人脉将还在上高中的林之琪转学到了江城。
在无依无靠的三年之后,兄妹俩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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