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光影被急速晃动的人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五道身影,如同五张淬毒的罗网,从四面八方罩向林中的那头孤狼。
为首的赵无影,手中长枪抖出三朵碗口大的枪花,分别攻向林玄三上中下三路,其枪势之刁钻,足以封死任何闪避的可能。
他身后的四名龙枪府好手,手中长枪齐出,交织成一片寒冷的死亡领域。
然而,林玄三却像一棵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不倒的青松。
他脚下踩着奇异的步法,身体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扭曲、折返,总能在众多长枪的缝隙中寻得那一线生机。
这身法不是任何名门正派的招式,而是他十年间在深山老林与豺狼虎豹追逐嬉戏间,用血和汗磨砺出的生存本能。
“铛!”
一名长枪高手狞笑着,一枪直刺向林玄三的腰肋,他自信这一枪足以将人直接洞穿。
可林玄三不闪不避,腰身猛然一沉,竟是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撞了上去。
刀锋与皮肉接触的瞬间,发出的不是利刃入肉的闷响,而是金铁交鸣的锐音!
那名高手只觉虎口剧震,长枪险些脱手,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成了惊骇。
铁布衫!这山野村夫竟练能练成如此霸道的外家功夫!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林玄三的身影如鬼魅般拔地而起。
他一脚蹬在身侧粗壮的古树树干上,身体借力翻腾,如苍鹰扑兔,瞬间出现在另一名敌人的头顶。
那人只觉头顶恶风不善,刚要抬头,一只灌注了千钧之力的脚掌已经精准无比地印在了他的咽喉上。
“咔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人的双眼暴突,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生机瞬间断绝。
一击毙命!
这血腥而高效的杀戮,让剩下的人心头一寒。
苏青竹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她捂住嘴,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只会憨厚笑着递给她野果的樵夫,竟有如此狠辣决绝的一面。
这一刻,他不像是一个樵夫,苏青竹感觉此刻的林玄三是这山林里最顶级的掠食者。
赵无影眼见手下折损一人,怒火中烧,长枪一抖,枪势更盛一分,枪身横扫,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厉啸,意图将林玄三逼入绝境。
面对这足以将合抱大树都扫断的雷霆一击,林玄三却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竟是顺着枪风,一个贴地翻滚,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轻巧地从枪杆下方滑过。
地面上枯枝败叶被枪风卷起,迷乱了众人的视线。
而林玄三已然到了赵无影的脚下,他甚至没有起身,一只手掌如铁钳般扣住了赵无影支撑身体的右腿膝关节,五指发力,猛然用力一击!
“啊!”赵无影猝不及防,只觉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下盘顿时不稳,踉跄着向后退去。
高手过招,一瞬间的破绽便足以致命。
赵无影又惊又怒,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如疯虎般的青年,一个尘封了十年的名字和那张带血的面孔猛然重合。
他厉声咆哮,声音因愤怒而扭曲:“林玄三,!你这个林家的余孽!!”
林家余孽!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苏青竹耳边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震惊的目光在林玄三和赵无影之间来回移动。
林家……是那个十年前被冠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的林家?
而龙枪府,正是当年负责抄家的执行者!
她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龙枪府的人要和阴冥教的人一起追杀一个看似普通的樵夫,为什么朝廷某些人要借自己的手除掉这个樵夫。
他不是林玄三,他是林家的遗孤,他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
林玄三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的怒火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砍柴的樵夫,而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林家子弟。
他杀意凌然的看着赵无影,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你们……当年杀了我爹,现在,还想杀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十年饮冰的寒意和燃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今日,必取你性命,以绝后患!”赵无-影强忍着膝盖的剧痛,再次提枪而上。
这一次,他的枪法再无保留,枪影如同一条出海的墨龙,盘旋翻飞,将林玄三周身所有空间尽数笼罩。
空气中尽是“嗤嗤”的破空声,招招不离要害。
林玄三以双臂为盾,不断格挡着密如骤雨的攻击。
铁布衫虽然强悍,但赵无影的内力灌注于枪尖,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气血翻涌。
一个不慎,枪尖擦过他的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袖子。
剧痛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他嘶吼一声,不退反进,竟是迎着枪林冲了上去。
他再次跃上那棵熟悉的树干,身体在空中拧转,如同一颗陨石,带着决绝的气势猛然翻身而下。
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将修炼了十年的铁臂高高举起,对准赵无影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这一砸,朴实无华,却蕴含着他全部的愤怒与力量!
赵无影大惊失色,急忙横枪格挡。
“哐!”
一声巨响,赵无影手中的精钢长枪竟被砸得弯成一个惊人的弧度。
他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枪身传来,双臂发麻,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三步,气血翻腾,脚下已然立足不稳。
林玄三得势不饶人!
林玄三落地,脚尖在地面重重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再次欺身而上。
趁着赵无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一记刚猛无俦的肘击,闪电般顶在了赵无影的胸口。
“咔啦!”
肋骨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清晰可闻,甚至盖过了风声。
赵无影如遭重锤,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三名龙枪府高手见主将惨死,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尖锐的呼哨,那是龙枪府的援兵信号!
林玄三眼神一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一把拉住早已呆若木鸡的苏青竹,低喝一声:“走!”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林玄三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他时而借助藤蔓荡过山涧,时而故意在泥泞处留下巨大的脚印引开追兵,又在岔路口用碎石和断枝布下疑阵。
追兵的呼喝声和搜寻声在身后时远时近,但最终还是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奔出数里,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林玄三才停下脚步。
他带着苏青竹来到一条清澈的溪流边,自己却顾不上喘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令牌。
那令牌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铁,入手冰凉,上面只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龙”字,背面则是一些繁复的纹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枚令牌,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怆和决绝。
这是他父亲当年拼死留下的唯一物证,也是龙枪府诬陷忠良的铁证。
但现在,它就是一个催命符,随时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扬,将那枚沉甸甸的令牌抛入了湍急的溪流之中。
令牌在水中翻滚了几下,便被冲走,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
“这是我父亲……最后留下的证据。”林玄三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没有说下去,但苏青竹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用意。
证据需要人去揭露,而死人,是无法开口的。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夜色渐深,林玄三带着苏青竹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洞内干燥而安静,与外面血腥的杀戮世界仿佛隔绝开来。
林玄三靠着石壁坐下,撕下衣摆,默默地为自己左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包扎。
鲜血已经浸透了临时做成的绷带,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每一个动作都沉稳而有力。
苏青竹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个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宽阔,也格外孤寂。
昔日那个阳光开朗的樵夫形象已经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她心中的震撼、恐惧、怜悯……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轻柔的询问。
“你……打算怎么做?”
林玄三包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山洞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外面夜风吹过林梢的“呜呜”声。
许久,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洞外的月光恰好从藤蔓的缝隙中透进来,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他的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像两团在黑暗中燃烧的火焰,亮得惊人。
“我要让龙枪府,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砸在铁砧上的重锤,坚定得不容任何质疑。
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燃尽一切的眼睛,苏青竹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戒备也烟消云散。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你到最后,直到你为林家讨回一个公道的。”
夜风再次呼啸而过,卷起洞口的藤蔓,带来山林深处潮湿而清冷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林玄三看着她,眼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感动和某种更复杂情绪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沉重的承诺。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追兵的威胁暂时解除,这小小的山洞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所。
然而,洞中的沉默却比之前的厮杀声更加厚重。
两个人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便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个漫长而注定无眠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他们都知道,在天亮之前,必须为这场以卵击石的复仇,定下第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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