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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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想,将夫妇二人都毒死了。此事轰动山城,但陈仁自觉做得天衣无缝,虽然伤及了无辜,可任务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重庆,在路边摊吃一碗担担面的功夫,光天化日,居然被人装了麻袋。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这趟活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感觉被人直接塞进了汽车尾箱,然后车子一路开到荒郊野外,因为后半段路很不好走,颠簸得厉害。

“瓜娃子莫子来头,跟老子报上名号!”

陈仁晕晕乎乎地从麻袋里钻了出来,感觉是到了一座庙里,看周围人的扮相又好像是某个堂口。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既不拿绳绑他,也不搜自己的身?是一时疏忽,还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各位好汉,俗话说得好,所谓山不转水转,小弟在哪里得罪了各位爷?请给个明话。”

“都是明白人,说话就不带拐弯抹角的了。麻烦这位兄弟把腰带里藏的刀交出来吧!”

陈仁心头一紧,明白对方已然清楚自己底细。那是一把自制的小刀,藏在腰间的裤带中,非到万不得已自己一般不会触碰。而对方并没有搜自己的身,就能一语道破,看来是识得自己的人。

“对于国字号的兄弟,我们山野之人,一向还是敬重的。但兄弟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绝了人家的户单留下个未曾涉世的女娃,这让她往后咋子过啥?”

“堂上各位既然知道在下的身份,就请体谅小弟也是听差办事,实在身不由己啊。”

“场面归场面,可道义还是道义。罗老爹也是咱们山城有名号的人,虽然犯了点事,沾了不该沾的东西,但是作为同门中人,我等势必不能袖手旁观,说到渊源,他与你的父亲也算相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派你来做这脏事儿。”

听了这话,陈仁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继父,就算在军统,他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茶馆老板居然与他是旧相识。想到这,陈仁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吧,你立马写封信,跟你爹把这里的事通报一下。若是他派你来做的这事儿,后面该如何收场,想必也是会有一个考虑的。”

一直以来,陈仁觉得自己像一个空瓶子,不断被贴着标签。因为任务的需要,他总是想方设法融入目标人物的生活场景,不断装扮自己,逐渐失去了自我,甚至是个人的情感。没有朋友,也没有过往。所以他无法知晓,自己的继父是如何看待他这一段往事旧情的。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他只好修书一封,让人送了去。没几天,继父居然亲自上门拜访了。原来继父和这些人在护路运动时期,就打过交道,一起反抗官府、争民利共过事。只不过后来继父自己成了官家人,彼此间联系也就少了。

“小弟我来给哥哥们赔罪了。这小兔崽子没把事办好,我对不住哥哥们了。”

“这事搁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当初这头骡子呀,也是不争名利而执意退出哥老会,自己开茶馆,按道理应该是退出江湖、与世无争了,不曾想他跟共产党扯上了瓜葛。”

“这也难怪,现如今共党搞的那套,居然和咱当年有几分相似,而且调子喊得更高。别说这头骡子,就咱现手底下的一些人也被这风给吹得迷迷糊糊的。”

“总有这么些人,那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只好随他去了。只是老罗家还留下这么个女娃,一根独苗人也机灵,作为她长辈,总不能见着不管不顾吧。”

“若是以后被人利用,自己寻起仇来,岂不便宜了共党?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哥几个一商量,不如您先收了去培养一下,也算对死去的人作个补偿。至于政治上的事儿,等她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看这样的安排很好。事在哪里惹下的,就让它在哪里了结。仁儿,你听到了吗?这姑娘以后就交给你了,如何训教她,就看你的本事了。都是没了根的人,心思应该是接近的。这往后搭个伴,就算我对你操心了。”

陈仁在一旁呆若木鸡。这是上天开的一个大玩笑,还是眼前这几个老家伙故意戏弄自己啊?可眼下这阵势,他也只能蒙头接受了。

于是,姑娘进了军统,被陈仁一手调教为代号青丝的特工。有着这么一段过节,两人的关系说来非常微妙。陈仁就此躲进阴影里,差点没搞得人格分裂。

从小家碧玉到乱世孤儿,对于罗英芝来说,这变化有点大。她一直有蒙圈的感觉。虽然家里不时来一些哥老会的袍哥,可父母一直是本分的生意人。她的印象中,父母几乎没和外人红过脸。怎么就遭遇仇家,赔了性命?对于哥老会那些大伯的话,她也是似懂非懂。无非是身逢乱世,命如草芥。

每当父母双亡的惨像浮现眼前,她心里就生出一种不甘,甚至于怒火。她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可从哥老会大伯们不思作为的态度上,凶手的来头似乎非常强势。自己是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于是把自己塞进这个特殊的组织,让自己长本事有所历练,将来总有一天能报仇雪恨,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对于自己的教官陈仁,她觉得很奇怪。对于自己的生活训练,他很用心,甚至是严厉。她明白,这是为她好,因为将来可能面对的都是刀光剑雨,不掌握过硬的本事,根本无法生存。可他就是不与自己说话,还好他教给自己一套特殊的联络手语,两人之间基本上就用这个交流。虽然开始有些不习惯,到后来竟成了两人间独有的沟通方式,变相地还将关系拉近了。之所以会是这样,她认为,是因为陈仁打小是孤儿,缺乏与人交流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