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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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承天见这不嗔和尚二话不说,挥杖击下,想要结果自己的性命,且又见他凶狠的样子,哪有什么出家人的仁慈,心中不竟一叹,难怪而今少林一派声名大不如前,因为他们都将功名放在心中,至于僧人的戒律信条似乎全都忘却了。不知道是悲是喜,非但是他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不也如此么?还有大师兄傅传书……诸多门派,不一而足,全都放下志气,全然放了亡国之痛,人人都反认他乡为故乡;只有自己的袁门似乎还在不识时务地奔走呼号,以期复清复明,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依旧不放弃,因为这是汉人的最后的一点希望,纵使战斗到最后一人,袁承天也不会认输,只因他血脉之中流淌的是我汉人之血!

不嗔和尚手中禅杖如风而至,袁承天也不相让,手中轩辕神剑挥出,看似不经意间,实则暗含杀机,只是一般人也不容易看出来。不嗔本拟一杖取其性命,好在王爷面前逞能,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袁承天。轩辕神剑本就是斩魔诛妖之神兵利器,天下兵刃莫敢其当,所以今日正得其便;这轩辕神剑使将开来,只觉天地忽然变了颜色,在场众人只觉寒风迫体,呼息也难,其实这乃是剑的精诚所至,要知道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性,何况这剑先前已饮诸魔诸妖之血,所以小人见了胆寒,君子倒坦然无所畏惧,这也是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的原因所在!

不嗔和尚虽闻轩辕神剑,实则未见,今日交锋便觉其剑气迫人胸臆,隐隐之中仿佛见有天神降临,誓要诛尽世间妖魔,还一个清平世界。只是他心魔已生,决然不会罢手,因为至于什么世间正道他再不加理会,所以只要可以今日杀得了袁承天便是功德。

多隆阿见他们二人剑来杖往,心想:先前总以为汉人之中尽多英雄,人人心中都有悍卫家国的心,可是今日一见却然不是,原来中土武林之中尽多枉顾礼仪廉耻,沽名钓誉之徒;说到英雄,只怕也只有袁门受之不疑,至于其它门派也就罢了!

多铎见袁承天和这不嗔和尚交手,倒不怎么关心谁胜谁败,只是心想:这袁承天不愧是袁门少主,有当年袁督师之遗风,可谓是肝胆昆仑,世人无出其右,假若为本王所用,何愁天下不得?只是他矢志不渝,总是想着反清复明之事业,又不肯放弃心中理想;纵然本王折节下交,他也未必会为我所用!多铎心中只有叹息连连。当然表面并不显露,其它人自然不明所见,只是见他面有不豫之色,私下还以为是生这不嗔和尚的气,因为他久战不下,而且招式之间非但占不到便宜,还被对方迫得左支右拙,招式不堪,全然失了少林一派的风范。不禁让人怀疑少林武术不过尔尔;其实倒不是这不嗔和尚武功不济,实在是袁承天的轩辕神剑太过锋芒,所到之处都是寒气迫人,因为此剑专饮恶人,妖魔鬼怪之血,是以自有一股无形之杀气,让心术不正之人无处遁形!

其实先前袁承天实无难为这不嗔和尚,奈何其咄咄逼人之态实在令人生恶,所以便不再容让,心想:自己今日若不显露手段,只怕他们以为自还少年可欺,妄顾袁门。袁承天待得《国殇剑法》展开,但见身前身后尽是砭人肌肤的杀气,空中似乎隐隐有为国而殇的以往大明士兵;其实《国殇剑法》本就是为了纪念已故为国英雄而创立的剑法,依旧战国楚大夫屈原的《国殇》一词分为一十八招,剑招蕴含着对家国的至诚之心——其儒家讲究至诚之心乃是其推崇的最高理想境界,当然在这里便是对故国的情感无可比拟。袁承天对这剑法已然熟稔,可说信手捻来,挥洒自如,已然不是当初笨拙。众人但见这《国殇剑法》气势凌人,处处透着悲怆,大有凭栏一哭的想法。

不嗔和尚见这袁承天剑法奇崛,心想:先前还未将他在心中,以为年纪轻轻能有多大作为,可是现在由是观之果然行为不凡,有与众不同的气慨!看来先前是自己看走眼了,识人不清!今日自己可要加把劲,如果拾撤不下他那才叫可笑!他心念至此,手中禅杖忽地卷地而来,直刮得一旁兵士的衣服上扬,可见他已是全力施为,志在必得!

多隆阿见状,这才收起小觑之心,心想:这不嗔和尚还是有能为的。袁承天见这沉重的禅杖卷地而来,势有千钧,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应当加倍应对,不然只怕自己难免为其所制。

不嗔人随杖走,向着袁承天冲去,禅杖的劲风砭人肌肤生痛,有几名士兵便自掩面退在一旁,以免波及。袁承天一招“出不入兮往不返”剑去如虹,接着变招却是“平原忽兮路超远”剑式飘忽之中又隐藏着后招。不嗔的凌厉招式竟为袁承天一招轻轻化解,以柔胜刚强,而且以剑带动不嗔禅杖向前冲去。不嗔想要驻足也是不能,因为袁承天轩辕神剑的惯力已然带动禅杖前冲,他想稳住身形也难。袁承天见他受制,不意让他出乖露丑,毕竟少林一派在江湖上也是有声名的,自己也不能过为己甚,那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众人见这不嗔和尚已然不受控制,禅杖与人向着一干兵士而去,若然拍中难免死伤不轻。多隆阿想要出手也是不能,因为距离过远,想要授手已迟;另外赵天横、言正辰诸人竟是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也厌烦这不嗔和尚先前在多铎王爷面前吹嘘,说他一人便可拿下这袁承天;当时众人见大言不惭的样子便心生反感,所以他们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出手。

不嗔和尚瞥眼见他们冷默无情的表情,心中说不出的愤怒,心想:你们人人要看我的笑话,我偏偏不……他虽想要拿桩站立,可是因为用力过猛所以拿捏不住,眼见便是出乖露丑,这还是次要,更要命的是这禅杖一击之下难免杀伤兵士,很为不堪,以后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可说是威名尽扫,颜面不存!

袁承天见众人不欲出手,心想:看来自己还要亲自出手,不能让他太过难堪。他心念至此,身形一跃,如鹰击长空,倏忽之间真追在这不嗔和尚背后,更不加思索,手臂一长,宛转如意拿捏他肩臂,气运膻中穴,他体内内功心法流转,以平生之能竟硬生生拿住他前趋的身形,饶是如此他内心也是经脉乱走乱撞,险险控制不住一口血喷出。他的双足踏入地下四寸有余,若是旁人无此之能,这也是昆仑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绝顶神功所在,可说天下无出其右。

不嗔和尚此时满面通红,心中愤怒交加,直觉自己今日栽了,且又大大丢了脸,以后如何再行走江湖,所以他对袁承天非但不加感激反而心生怨恨,以为他是故意要自己难堪,又再出手,以博取众人对他的好感。禅杖此时重重落地,声如钟吕,且又尘土四溅,足见他这力道之大,可是终被袁承天的内力所控制,由此可见袁承天武功更胜一筹,无形之中给人的感觉是昆仑派犹胜少林,其实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一而足。

不嗔和尚径自来到多铎面前,拱身为礼说道:“王爷折节下交于贫僧,奈何今日技不如人,自忖无颜再为王爷效力,就此别过。”他自承自己武功不如人,便欲自去。多铎自忖自己正是用人之际,再者胜负乃兵家常事,便欲挽留,微笑道:“上人一时大意,又何必放在心上,莫如依旧留在军营为本王效力!”不嗔去意已决,又拱手为礼,言辞坚肯说道:“王爷好意贫僧心领,只是去意已决,待得将来定会再为王爷效力。”多铎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加强留,那样反而是不智之举。

不嗔辞了多铎王爷,再无留恋,扬身而去,回头之际不忘看了袁承天一眼,非但没有感激之意,反而满是怨恨,似乎此仇不报非为人也!看来他这不嗔的名号名不副实,非但心不静,而且气度狭小容不得人,处外显得暴戾。袁承天见他远去,心中只是暗叹:世上之人千千万万,只是心怀忠义,肝胆昆仑的人却少,也许这便是汉人亡天下的原因所在;人人都怀着猜忌的心,人人都有着鬼域伎俩的手段,尤以皇帝为最,当年若然不是那崇祯帝朱由检猜忌心重,中了满人的离间之计而枉杀了袁督师,以至自毁长城,到得后来身死国灭!是人为?抑或是冥冥之中天数使然,不可尽知?只是苦了天下千千万万的汉人百姓,让他们置身于流离失所的罹难之中,这百多年来人人奴役,再无自由,成了阶下囚;皇帝一个人的失误造就了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苦难,实在可悲!

多铎也不相留,因为他知道这不嗔和尚去意已决,所以自己挽留也是无用,只因他今日挫败,无颜再效力于己,所以由他去了更好。只是他去犹可,这袁承天却不可以让他去了,因为他实在是自己的心腹之患,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其留下,再做定夺。他挥手将众兵士围拢将来,气氛透着肃杀。袁承天此时已是身陷其中,有垓下之围之势。多隆阿则驱马扬刀,意在示威,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自挥刀上前。其余江湖人士则暗兵不动,因为他们未得王爷号令,自然不能擅自主张,因为为其效命,身不由己!

袁承天见今日之势,自己若再妇人之仁,便难冲出重围,只有大开杀戒方有机会冲杀出这千万人的包围,因为张家口城随时都有被敌兵攻破之虞,那样一来城中百姓不免罹难,自己若然挽危机于一刹那,让百姓生民枉死岂不是罪人一个,所以自己生死是小,而千千万万的性命却是至上,所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笃定要全力施为,阻止多铎铁骑马踏张家口,倒无惧色,反而坦然面对!

多铎见袁承天似乎不为所动,可是他心中终究爱惜人材,又大声道:“袁少侠,人生一世,无非功名利禄,君临天下,你此时若有回头之意尚不晚矣!你要三思而后行,因为人的选择只要一错,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袁承天将手中轩辕神剑倒提,说道:“只是还有一节,王爷却全然忘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从来如此,再有倒施逆行,便是偶有所得,终是不长久,所以在下倒要劝告王爷回头是岸,莫要再执迷不悟,否则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他说话凛然有威,据理以争。多铎听了不由的心中生嗔心想:本王岂能由你来说教,这真是岂有此理之事。多隆阿见面有不豫之色,知道他心中的恚怒,便悄悄地询问王爷意有何指。多铎见袁承天心意已决,自己也没必要再爱惜人材,既然不为我用,那就么便毁了他,也不能让他留在世上。他挥手作势杀的意思。

多隆阿领授,再不言语,挥马扬刀向袁承天杀去。此时里围的兵士已是弓箭在弦,见多隆阿冲杀过来,知道是要杀袁承天的意思,所以弓箭弦响,已是万箭齐发向着袁承天射去,誓要将他射成筛子,方解心头之恨!只听噗噗声响,那些羽箭无一遗漏,全都射在这名兵士身上。这兵士本来武艺平平,又是凡人之躯,那里经受的此轮番的射箭,所以一声长长地惨叫便瞑目而逝。袁承天本不想行此手段,奈何形格势禁,只有批亢捣虚,上不得为之,只有求其下,不得不为之!倒不是他无有悲天悯人之心,只因他身后还有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三十万之众的袁门弟子要他领导,倒非贪生怕死,实在是不得不为之!

多隆阿见这袁承天意气昂然,似乎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更加有气,心想:过往之事,你一手害得我孩儿生不如死,否则的话他与清心格格琴瑟和鸣,该是多好的姻缘?偏偏是你横生枝节,以至让我孩儿海查布行为放浪,又为和硕亲王所知,一怒之下斩下他的手臂,让他残疾,可说这种种前因后果都是袁承天一手所造成的,今日又岂能放过他,所以他愈想愈气,又见这袁承天手拿一名兵士作为盾牌将众人射的羽箭全都挡下,心中更是气不可耐。

袁承天睥睨四下,但见重重围围的兵士正杀气腾腾围拢来,大有一触既发的样子,心不免沉了下去,因为他明白好汉有时不敌四手,再又是古人有云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目下的情形却是自己一人,孤掌难鸣,恋战决不可行,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这样才可以全身而退。

多隆阿只是一心要杀了袁承天出胸中恶气,所以掌中长刀以上而下向着他的天灵顶盖恶狠狠劈下,势大力猛,一阵砭人肌肤的恶风直让人心中生寒。袁承天见敌人如此残暴也不相让,修忽间从背后的掣轩辕神剑,一式“有凤来仪”以柔克刚,竟轻轻地将多隆阿这凌厉的杀招卸去,非但卸去其凌厉的招式,竟而又削去这长刀的刀头,只剩下一截木棒。多隆阿心中倒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先前只闻这轩辕神剑是为世间罕见的兵器,竟不知它有如斯威力,锋芒世间罕有,心中不免惊异。

多铎王爷眼见多隆阿不敌袁承天,心想:全是这姓袁的小子横生枝节,坏了自己的好事,否则只要自己长鞭一挥,便可长驱直入,马踏张家口,可偏偏在这紧要节骨眼有他横加插手,让自己的大业成空,这真是可恼之极,再者自己的世子先前可是聪慧不凡,而今却是疯癫不痴,行同废人,想想让人恼恨,可说这一切原由全是这袁承天一手所造成的,今日他孤身闯军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他全身而退,否则岂不是视我军营如无物?我多铎亲王颜面何存!

多隆阿见自己长刀被削去刀头,只剩下刀身心中自是不服,可是一时又是无法可想,气恼之下便将手中半截的木棒向袁承天狠狠掷去,以消心头之恨,然则这木棒亦是威力惊人,如果击中人身亦是非死既伤。袁承天岂能让他得逞,见到木棒飞掷而来,便将掌中长剑轻轻一挥,格去这木棒。木棒方向一转向一旁的兵士激射而去,呼呼风响。众人自是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闪躲,以消不妄之灾。

袁承天先前还有仁慈之悲,念及世间万物生灵皆有生命,不可以轻言杀戮,然则现在见敌人誓要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便不再顾念仁慈,所以手拿士兵以为盾牌,虽耳中听到他的悲惨叫声,然则却不心生怜悯,因为师父有言杀恶人既是行善念,因为可以解救苦厄中的好人,就此而言岂不是功德一件,何错之有。他先前行走世上,久经苦难,于千难万险之中也不低首,因为他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世人看他不起,他也不恼,因为在他眼中世人皆是俗不可耐,都是私心过重,至于什么民族至上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私利而奔走于江湖,行同傀儡,无有灵魂!正是那赤挑挑来去无牵挂,荣华富贵一场空,道不尽南国相思泪,眼前又是虎兕大梦归!有时他也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的理想所在,可是他又时常在梦中见到爹娘——她们总是一幅期待的眼神——分明是要他坚强不屈,因为世上每个人都不尽相同,所以所行的道又自不同;他有自己的执着,虽然别人认为他不通时务,处处与别人格格不入,——然而他却从来不放弃自己心中理想!他从不向困难低头,那诚然不是他的性格。他有时仰望星空,心中便觉得再无茫然——因为他是天煞孤星——虽然一生际遇苦难,然则却踣倒再起,不会一蹶不振,虽然有时祸及至亲之人,然尔他依旧在苍穹中发出耀目的光芒,直射斗府,有种敢与天比高的豪迈!虽然星海之中亦有紫微星座,然而他并逊色,有时光芒直迫紫微星座,它透着孤傲又寂寞!

多隆阿虽力有不逮,然而心中依旧不服,心想你也只不过弱冠之时,既便幼小之声便自习武,能有多大本事?本将军可是久经阵仗,在百万军中来去自由,曾随先帝平定边荒番乱,什么阵势没见过,岂难道今日便栽在你手里不成?其实他只是行伍出身,虽然戎马倥偬,自以为神勇,其实说到武功未必便胜于旁人,再者昆仑派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绝顶神功,又岂是其它世间武功可以相提相论的,所以适才那不嗔和尚败走其实并不是武功不济,实则他遇到了袁承天这样的一位侠肝义胆的少年英侠;至于多隆阿他本是马上武将,所以江湖之上的武功他自是不能,倒不是他刀马不娴熟,也并非他之不能。袁承天其实无意显能,可是形格势禁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他见自己不能伤及袁承天,心中自是恨恨不已,怎奈身边又无他人可以相授助拳,此时虽然有武当派、沧浪门、僵尸门的掌门厕身其间,奈何终不是袁承天的敌手,只有摇头轻自叹息。多铎亲王见众人似乎不敌袁承天,心中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恨,只恨此时无有傅传书在场,否则岂能由他袁承天任意纵横,几乎如入无人之地,将这军营搅得昏天黑地来着?

多铎亲王自然不能放任这袁承天来去自如,因为他知道放虎归山擒虎难,这袁承天就是处处出人意表,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他全身而退,因为如果没有袁承天从中作梗,自己此时只怕早已长驱直入,马踏张家口,直取京师。当然这只是他当然想法,至于实在情形却又不同。袁承天虽为袁门少主,肩负反清复明之责!然则他实在不忍见天下生民涂炭,又自流离失所,那诚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所以他要一力阻止这多铎为恶世间。因为师父赵相承在世时曾说起过百多年前满洲铁骑蹂躏中土百姓何等悲残。当时天下汉人百姓手无寸铁,只有流离道路!可怨上天不仁,置天下百姓于苦难忧患之中,哀哀于道路。当事之时更有汉人之中的无耻奸人投敌卖国,反过来帮助满洲人屠杀自己的手足同胞,可说是无耻之极。他们全然忘了自己的父母邦国,杀起自己同胞比满洲人还狠,其中犹以洪承畴和吴三桂为最。洪承畴卖国求荣,连他的娘亲和弟兄都不耻其为人,羞于为伍,后来其爵显于当朝,想母以子荣,想要她进京都共享荣华。其娘亲气愤难当,因为得悉儿子得坐大官,要她进京侍候皇太后,便斥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忤逆之子,便誓言不与这洪门逆子相往前,泛舟五湖之上,可见其娘亲之高风亮节!当年松山一役之中洪承畴总理军前事务,督师与对过清皇极(自称崇德帝,其野心昭然若揭)交战;虽然洪承畴督军十三万然终究不敌,为其所擒,当事之时这洪承畴面对招降慷慨激昂,大义陈词誓要以死殉国,然后面对皇太极的美人计,终究禁不住诱惑降清!而崇祯皇帝并不知详情,只是听闻前线捷报,忽然又传前军覆灭,其洪承畴战死殉国,其实这只是道听途说,本作不得真,然而皇帝以为先前这洪承畴可是披肝沥胆为国,所以笃定其殉国,便为其写挽联,并在京都祭奠,谁料其后竟反戈投敌,一时天下哗然,然后成败已成定局,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其实早在崇祯八年(也便是公元一六三五年),当时皇太极命多尔衮等统军三征察哈尔部。林丹汗的继承人,其子额折见大势已去便于投降,率其部民一千余户投降,并献上“传国玉玺”。大蒙古国从此正始灭亡,故老相传这颗“传国玉玺”由汉朝传于元朝,当年元顺帝北逃漠北之时犹自带于身边,不肯与人。只是他死之后,玉玺不知所踪,失于世间。二百年之后,草原之上一位牧羊人见一只三天不吃青草,还一个劲地对地刨,觉得好生奇怪,挖掘竟而得到这“传国玉玺”,便交给林丹汗。林丹汗死后由其妻苏泰福晋,其子额折收藏。皇太极一经得到这“传国玉玺”自然认为这是天意,以为上天认可他的统治,要让他做皇帝,并告祭太祖福陵,其后在众臣拥护之下,于天聪十年(也便是崇祯九年)四月十一日,举行隆重典礼,宣布既皇帝位,正式改国号“金”为“清”,改“天聪”为“崇德”年号帝位。从此之后便开始了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倥偬生涯!

袁承天虽少小无学,然则对这些过往之事,知之甚详,皆是师父赵相承的以往言传身教,知道民族至上,国家大义,所以更知道世上之人皆可懈怠,唯独他是不可以,因为谁教他是袁门少主,肩负反清复明的事业。然而他见天下各大名门大派悉归朝廷所用,一时觉得自己孤身于世,一时茫然,颇有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每每到了此时便想起世上千千万万的民众尤在苦难之中前行,便觉得自己没有懈怠的理由,便又打起精神继续,耳畔似乎又想起袁督师所说的话: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今次他孤身前来军营刺探,嘉庆皇帝亦交代如朕亲行,便宜行事——因为他交给袁承天手诏,意思是要这位皇叔知难而退,莫要行犯阙夺驾之事,否则将来必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步。袁承天知道皇帝心意,不噬多加杀伤人命,想让多铎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正所谓回头是岸!他想得焉好,只是他这位王叔笃定要犯险一试,在他心中少年皇帝德不配位,自执政一来并无多大建树,反而徒让袁门逆党一味坐大,波乃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可说为祸已大,偌然不加以缉拿,只怕将来一发不可收拾,是为朝廷心腹之患;然而少年皇帝总是不以为然,私下处处卫护。他执政摄政王之时便不遗余力主掌对袁门捕杀,所以死在他手下的袁门弟子不在少数!袁承天虽然心中也恨,但是念及如果多铎听从皇帝手诏,免却天下生灵涂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本有机会杀他而不动手便是此种原因。

袁承天见情形不对,自己纵然神勇,只怕也是孤掌难鸣,索性拿出皇帝的手诏,当众宣读,以斥其非,便可瓦解人心,自己便有机可剩。他伸手入怀取手诏刷地展开,大声道:“皇帝手诏,尔等跪听!”多铎和多隆阿神情一怔,谁也未料到这袁承天会有皇帝诏书,一时面面相觑,茫然无措。袁承天道:“王爷你此次起兵声言清君侧,以澄清天下为己志;今日有皇帝手诏,为何不跪听,难道有犯阙之意,不臣之心不成?”袁承天说话有理有据,因为他笃定这位多铎亲王纵有犯阙不臣之心,也不敢公然暴露,他只有私下巧借名号,以行不义之举。多铎眼见这袁承天手中所持果是皇帝的手诏,因为这是假冒不来的,只有膝下一软,跪倒听旨。袁承天见自己一番说话奏效,这才缓缓展开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承大位一来,念及天下生民不易,每有罹难接踵,见赋税沉重,便三成减去二成,与民休息,又自砥砺前行,因想当年从龙之臣,多是忠义之士,念及先帝创业不易,所以朕躬殚精竭虑,宵食旰衣以为天下万民福祉,不想宫腋忽变,祸起萧墙,大内宫人勾连忤逆,犯阙以险。朕躬天颜震怒,以雷霆之手平息乱党犯我宫阙。逆党虽败不甘,箭射隆庆门以为武功!朕又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诛杀首逆,而不祸连从犯,不想走脱复明社之首逆丘方绝!俟后,朕躬心下难安,自思无功但求有过,下罪己诏,以为引咎反省。此后朕待天下不薄,从来自思天下万民本应一家,不分彼此,以创我天朝上国,再现万国来朝,四方贡仪!朕心甚安,常念及骨肉亲情,不予杀戮。今闻王爷起兵汹汹而来,大有犯阙之事,不知何为?若为君侧,朕诏书到处,既刻所宣,不得有违!钦此,谢恩!

袁承天将这长长诏书宣读,中气充沛,几乎声闻里许之外。众人听得明明白白,再无所疑。多铎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几乎进退两难;如果不听旨意进张家口城中面见皇上,那么岂不是形同忤逆造反,可是如果不加反抗,便这样随袁承天进城面见皇帝,只怕又是凶多吉少,未必可行,一时权衡不下。多隆阿见多铎犹疑不下,心中自是焦急,因为他知道如若王爷心动,随袁承天进城见驾,那么自己只怕在劫难逃,因为皇帝也许会念及骨肉之情赦免多铎一切罪行,毕竟这多铎和先帝乃是手足,又岂是自己可比,所以与其以身犯险,莫如怂恿王爷不听宣调,这样一来便和皇帝交恶,一旦事成,将来君临天下,自己也可以从中渔利,这样岂不是好?他想到此处,便径直到了多铎身边,低声道:“王爷明见,不要听从这姓袁的小子鼓惑,中了他们诡计!王爷须知鸟飞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莫要到敌国破,谋臣亡!再者王爷如果皇帝一味仁慈,只怕也难以执掌天下,所以王爷三思后行,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步,到那时节世上再无人可以救得王爷!”多铎听了多隆阿一番言语如梦方醒,醍醐灌顶一般,心想:不错,皇帝定会诛杀异己,皇帝从来不都是如此?自己决然不可听信袁承天的盅惑,否则真的是身死无地了。

袁承天远远见多隆阿和多铎耳语,只见多铎脸色突变,由先前犹疑不定的神情变为坚定,而且面露凶狠,便知自己枉费了一番心机。多铎霍地一挥手,长声道:“袁少侠你奉皇帝诏旨,本王本该听宣,奈何皇帝身侧多有奸人,只怕本王到时便是死期,所以恕本王难以从命,只有清除皇帝身边的忤逆之人才是上策。”他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听宣召,誓要马动踏张家口!

袁承天见他固执己见,心想看来他是为多隆阿的言语所惑不肯就犯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他又不肯就此罢了,又自问道:“王爷所说皇帝身边奸人,那么请王爷明言都是那些人,也好让在下回去向皇帝禀明。”多铎看着他,心中不禁好生有气,心想本王若然不说倒显得本王信口胡说,好!你要本王说,本王便一说给你听!

他四下看了一下众兵士,见众所注都在自己身上,可见别人也想听听他口中的奸人乱党是那些人。看此情形,自己只有将他们说出来,否则便难以服众。多隆阿则持刀在这多铎身侧,以防袁承天暴起伤击。他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因为袁承天又岂是那种下三滥的小人,他这可真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袁承天虽则手中持剑,只为防备忽然有流矢飞来,倒并不是为了诛杀这多铎。多铎见袁承天站立在众人合围之中,竟然面无惧色,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世上之人若然不畏死,又有何惧?

多铎长声道:“先前我和皇帝君臣容洽,并无猜忌;偏偏是皇帝身边的四大顾命大臣搬弄是非,无中生有,让本王和皇帝的关系骤降,究其原因全是这四个人坏事,所以皇帝听信人言,将本王流放边荒之地!本王念及皇帝圣恩,只是心中怨恨这四大顾命大臣,如果不是他们……本王何至于流离颠沛?所以此次本王兴师动众便是要清君侧,以澄清天下,还一个清平世界,郎郎乾坤!”他这番话似乎义正辞严,然而细究却又不是,想这一路南来,攻城略地杀死多少无辜百姓?只是他以清君侧一言以蔽之!

袁承天听他简直是胡言乱语,心想:你自己枉想犯阙夺驾,君临天下,还说别人是奸人,真是不可救药。多铎稍停之后又道:“所以皇帝要本王见他也无不可,那便是先清除皇帝身边这四个奸人,否则的话……”他不再说下去,而是看着袁承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袁承天听他说话不怒反笑,说道:“王爷,你只说别人不是,你想过没有这一路南来,攻城略地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们也是有爹娘和孩儿的,试问他们何罪之有,竟受此涂毒?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多铎亲王见他胆敢直斥其非,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以前总是他对别人颐指气使,几曾被别人说教过?不由击节道:“本王做事都是但凭喜好,杀人又怎么来着?你说本王的不是?那么请问当年你们的汉人皇帝便仁慈么?还不是一味残暴!否则他们岂能得有天下,岂难道我满洲人残暴,你们汉人便仁慈了?”袁承天心想不错,这多铎王爷言之在理,当年李世民不也是手刃同气,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只为了皇帝之位,后来皇帝也多是如此,为了天下不择手段,朱棣不是也是如此,俟后迫方学士诏书以正自己得来天下是天命使然,而方学士不为就范,所以朱棣怒羞成怒,竟而诛其十族,世间罕有,可怜这方学士刚正不阿,不会折腰事权贵,结果……可怜天下忠义之士从来命不久长……是人为抑或人为?